马修·雷诺的办公室位于巴黎一栋不起眼的旧建筑顶层。杨樱玖和何颂宁跟随克莱尔穿过昏暗的走廊,脚步声在空荡的楼梯间回响。昨日的展览轰动全城,今早的报纸头版全是周明远被捕和27号项目曝光的新闻。
"进来吧。"马修打开门,眼睛下的黑眼圈显示他一夜未眠。办公室比普罗旺斯的石屋更简朴,唯一的装饰是墙上那张修复完整的东京艺术大学合影——上野健一、年轻的陆沉和克莱尔,以及被裁掉的部分:戴着眼镜的少年周明远,还有...
"这是谁?"何颂宁指着照片边缘一个模糊的身影。那是个高个子西方青年,正转头看向镜头外。
马修的嘴角扯出一个冷笑:"亚历山大·威尔逊,当年的交换生,现在的国际艺术鉴定委员会主席——威尔逊爵士。"
克莱尔补充:"就是他在背后操控周明远和佐藤。上野发现了这一点,所以必须死。"
杨樱玖倒吸一口冷气。威尔逊爵士是艺术鉴定界的泰斗,经他认证的作品价值连城。
"证据呢?"她问。
马修打开保险箱,取出一叠泛黄的文件:"上野的调查报告。威尔逊利用职务之便,系统性伪造东方艺术品鉴定证书,二十年来获利数亿欧元。"他抽出最上面一页,"最讽刺的是,他1983年在东京艺术大学的研究课题正是《东亚艺术真伪鉴别》。"
何颂宁翻阅文件,眉头越皱越紧:"这些足够起诉他吗?"
"不够。"马修摇头,"但足以毁掉他的声誉。国际刑警已经重新调查上野的死因,突破口在佐藤身上。"
谈话间,莉子悄悄走了进来。她比昨天镇定许多,手里捧着那个旧公文包。
"我整理了父亲的遗物。"她轻声说,取出几页乐谱,"这是他最后未完成的作品,《樱花协奏曲》终章。"
乐谱上,最后几小节突然中断,空白处写着一行小字:"由A与S完成"。何颂宁和杨樱玖对视一眼——A与S,何颂宁与杨樱玖姓氏的首字母?还是巧合?
"父亲常说艺术是跨越时空的对话。"莉子将乐谱递给何颂宁,"我想他希望有人能继续这个对话。"
克莱尔微笑着看向两个年轻人:"巴黎展览延长了两周。何不尝试完成它?"
离开马修办公室,巴黎下起了细雨。杨樱玖和何颂宁沿着塞纳河漫步,共享一把伞。雨水在河面激起无数涟漪,像散落的音符。
"我们该怎么做?"杨樱玖问,"上野先生的风格..."
"不是模仿,是对话。"何颂宁引用莉子的话,"就像你的《撕裂》——用现在的语言讲述过去的故事。"
他们决定在克莱尔的工作室尝试创作。何颂宁研究上野的乐谱手稿,杨樱玖则根据音乐意境制作配套版画。工作持续到深夜,巴黎的灯火在雨幕中模糊成光晕。
第三天早晨,杨樱玖被手机铃声吵醒。是巴黎高等美术学院院长的亲自来电,邀请她参加秋季的特招入学考试。
"我...我需要考虑。"她结结巴巴地回答,目光不自觉地看向仍在熟睡的何颂宁。
几乎同时,他的手机也响了。茱莉亚音乐学院的录取通知,全额奖学金,秋季学期开始。
两人沉默地坐在工作室的地板上,窗外雨已停歇,阳光透过云层洒落。
"纽约和巴黎。"何颂宁轻声说,"比波士顿和北京更远了。"
杨樱玖拿起未完成的乐谱:"先完成这个吧。其他的...之后再说。"
接下来的日子像一场梦。何颂宁将上野健一的主题发展成一段充满希望的旋律,象征黑暗后的黎明;杨樱玖则创作了系列版画《回声》,将上野的樱花素描与她自己的风格融合。莉子每天都会来,带来父亲生前喜爱的绿茶和点心。
陆沉终于获释回到北京,视频通话时他看起来疲惫但满足:"威尔逊的帝国开始崩塌。伦敦时报刚发文质疑他经手的几幅'大师作品'真伪。"
"27号项目算成功了吗?"杨樱玖问。
老人微笑:"比我们想象的更成功。不仅揭露了黑幕,还..."他顿了顿,"还找到了真正的传承者。"
展览闭幕前一天,《樱花协奏曲》终章终于完成。何颂宁将作品命名为《重逢》,作为《辩护》组曲的终章。演出安排在闭幕式下午,巴黎艺术中心的圆形大厅。
那天阳光格外灿烂。杨樱玖的《回声》系列挂在舞台后方,随着音乐章节变换投影。何颂宁的钢琴与提前录制的交响乐配合,上野健一的原始主题与新创作部分水乳交融。
当最后一个音符落下,全场起立鼓掌。莉子在台下泪流满面,克莱尔和马修相视而笑。最令人意外的是,国际艺术鉴定委员会的几位代表也在场——威尔逊爵士已经辞职"配合调查"。
闭幕式后,克莱尔将杨樱玖和何颂宁叫到一旁:"关于你们的录取通知..."
两人紧张地等待下文。老艺术家却笑了:"巴黎和纽约很远,但艺术没有国界。年轻时,我和陆沉、上野相隔万里,却创造了27号项目。"她递给两人各一封信,"自己看看吧。"
信是两所学院的合作计划——联合培养跨学科艺术人才,学生可以在两校间自由选课。何颂宁可以在茱莉亚主修钢琴,同时参与巴黎高美的视觉艺术项目;杨樱玖则反之。
"这意味着..."杨樱玖的手指紧紧攥着信纸。
"你们可以一起在纽约半年,巴黎半年。"克莱尔眨眨眼,"当然,会很辛苦。但比起你们已经经历的..."
她没说完,两人已经拥抱在一起。莉子在不远处微笑,手里捧着父亲的遗像,仿佛在分享这一刻的喜悦。
傍晚,杨樱玖和何颂宁再次来到塞纳河畔。夕阳将水面染成金色,远处埃菲尔铁塔亮起灯光。何颂宁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
"先别急着感动,"他笑着说,"是用断掉的琴弦做的。"
盒子里是一枚简约的银戒,戒身由钢琴弦缠绕而成,内圈刻着"12h时差"。
杨樱玖笑了,从包里取出一个小木盒:"我也是...用那棵樱花树的枝条雕的。"
木盒里是两个小小的樱花木雕,可以合在一起成为完整的形状。底部刻着何颂宁时间胶囊里的那句话:"无论多远,终将重逢。"
他们交换礼物,然后亲吻,身后是流动的塞纳河与永恒的巴黎。在这个瞬间,过去与未来交汇——上野健一的遗愿得以实现,27号项目圆满落幕,而属于他们的新篇章,才刚刚开始。
回到酒店,杨樱玖收到陆沉的信息:"威尔逊被捕。周明远供出全部。你俩该休息了。"
何颂宁则在整理乐谱时发现一张便条,是莉子悄悄塞进去的:"父亲曾说,最好的艺术是能让分离的人重逢的那种。你们做到了。"
窗外,巴黎的夜空升起第一颗星星。杨樱玖靠在何颂宁肩头,翻看手机里这几个月来的照片——波士顿的琴房,北京的工作室,普罗旺斯的薰衣草田,巴黎的展览...每一张都记录着这段跨越山海的艺术与爱的旅程。
"第三年了。"她轻声说。
何颂宁握住她的手,琴弦戒指在灯光下微微发亮:"还会有很多年。"
他们不知道的是,此刻在北京,陆沉正站在修复后的27号画框前,凝视着背面新添的一张小照片——杨樱玖与何颂宁在巴黎展览上的合影。老人微笑着,用铅笔在照片背面写下日期,然后轻轻将它放回画框夹层。
艺术比艺术家活得久。但有时,艺术家能见证自己的作品生根发芽,开花结果。这或许就是最好的结局——或者说,最好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