裂痕

你站在克洛伊家门廊的阴影里，手悬在半空。

指关节尚未叩响那扇熟悉的木门。

轰！

一股无形的气浪猛然爆发。

力量蛮横地将你掼向身后的砖墙。

砰！

沉闷的撞击声震荡耳膜。

大门在你视线模糊中敞开。

你沿着粗糙的墙面滑落在地，胸腔内剧痛翻搅，气血逆流而上。

肋骨断裂的锐痛清晰无比，至少两根。这痛楚对于凡人是致命的，但对你而言，只是麻烦。

“你是吸血鬼。”

克洛伊站在门口，面孔紧绷。这不是疑问，是冰冷的陈述，像一块冻结的铁。

你抬头，迎上那双盛满失望与戒备的眼睛。曾经那里只有全然的信赖。

你试图撑起身体，想要解释些什么。

膝盖却猛地一软，再次跪倒在地。

你手捂住胸口，控制不住地呕出一大口鲜红的血液，溅落在冰冷的地面上。

这力量，足以瞬间杀死一个普通人类。

但对吸血鬼而言，还不够。远远不够。

克洛伊向前挪了一小步，动作微乎其微。她脸上闪过一瞬间的担忧，几乎无法捕捉，但那冲动很快被更强烈的戒备覆盖。她没有伸出手。

你抹去唇角的血，指尖沾染了刺目的猩红。

你扶着冰冷的墙壁，用尽力气，艰难地站直身体。

体内的组织在缓慢地自我修复，骨骼与肌肉仍在尖叫，疼痛如跗骨之蛆。

你靠着墙，强行咽下一口混着血腥味的唾液。喉咙如同被最粗糙的砂纸打磨过，火辣辣地疼。

“很好。”你扯出一个扭曲的笑容，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你学会了运用你的力量。”

话音未落，克洛伊猛地扑上前。

她的双手死死扼住你的脖颈，指甲毫不留情地陷入你苍白的皮肤。那力道带着毫不掩饰的杀意，仿佛下一秒就要捏碎你的喉骨。

“别再假装你是我的朋友！”克洛伊咬着牙，字句从齿缝间挤出，眼眶泛起不自然的红。她的手指在你颈上留下迅速扩散的青紫色掐痕。

你没有反抗。

甚至微微扬起下巴，任由那窒息感加剧，像是在邀请更彻底的毁灭。死亡的阴影掠过，却无法带来真正的恐惧。

“我当然是你的朋友。”你艰难地吐字，气息在挤压下断断续续，“而且是你唯一的朋友，不是吗？”

“闭嘴！”克洛伊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哭腔，充满了被撕裂的痛苦与愤怒。

手指再度收紧。

肺部的空气被彻底挤压出去，黑暗开始侵蚀视野的边缘。

你脸上挤出夸张的痛苦表情，肌肉扭曲，但唇角却不受控制地勾起。那弧度充满了对这徒劳愤怒的嘲弄。

克洛伊像是被那笑容烫到，猛地松开手。

她踉跄着后退一步，胸口剧烈起伏，大口喘息，仿佛刚才快要窒息的是她自己。

你扶着墙壁，贪婪地吸入空气，喉咙里发出低哑的、近乎咯咯作响的笑声。

脖颈上骇人的淤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恢复了原本病态的苍白。

修复能力，这是你身为吸血鬼的证明之一。

“你这个疯子。”克洛伊攥紧拳头，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血色尽失。

“疯子？”你重复了一遍，缓慢地摇头。

手指若有似无地抚过刚才被掐住的脖颈皮肤，那里已经找不到任何痕迹。“我只是想活下来，克洛伊。仅此而已。”

你的语气异常平静，仿佛刚才那场足以致命的冲突不过是一场无伤大雅的游戏。

这种平静本身就是一种挑衅。

克洛伊向前逼近一步，身体绷紧，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

“我一直都知道吸血鬼的存在。邪恶，自私，冷血，掠夺生命。”

每一个形容词都像淬毒的箭矢，射向你的心脏，尽管那里早已停止跳动。

“我从没想过你也是……我把你当最好的朋友，你却一直在骗我！”

她的手臂肌肉绷紧，指尖有微弱的、不稳定的能量光芒在闪烁。轻微的爆裂声在空气中响起。

“你接近我，到底有什么目的？”

夜风从半开的门缝里钻入，带着初秋的寒意，吹拂着两人之间一触即发的紧张空气。

你依然靠着墙，安静地打量着克洛伊。

那张脸上曾经写满了对你的信任与依赖，此刻却因愤怒和背叛而扭曲。

“我承认。”你开口，声音平稳得可怕，像结了冰的湖面，“最初接近你，确实带有目的。”

你选择了最直接的坦白，没有丝毫迂回。

“我想利用你的力量，保护我自己。”

克洛伊的脸色瞬间变得更加苍白，几乎透明。她指尖的能量“噼啪”作响，光芒变得更加明亮，仿佛随时会失控爆发。她的呼吸急促起来。

“但我很快发现，”你话锋一转，向前走了一步，主动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我们是同一类人。”

“我们不是！”克洛伊立刻尖声反驳，声音因激动而破裂，带着明显的颤抖，“我从不伤害无辜的人！”她的立场坚定，道德感是她此刻唯一的支撑。

你停在她面前，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对方身体散发的微弱热量，以及那份混合着恐惧与愤怒的颤抖。她的力量在你面前涌动，却并未真正落下。

你抬起手，苍白修长的手指轻轻点在克洛伊的心口位置。

隔着薄薄的衣料，能清晰感受到那颗心脏在胸腔里剧烈地跳动，充满了凡人的生机与活力。

“我们确实不是同一种生物。”你的唇角挑起一个复杂的弧度，难以分辨是嘲讽还是别的什么，“但是这里，”你的指尖微微用力，强调着那个位置，“我们是一样的。”

克洛伊没有躲闪，但全身肌肉绷得更紧，像一张拉到极致的弓，随时可能断裂。她不明白你的意思，或者说，她抗拒去明白。

“我也曾像你这样。”你垂下眼睑，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被时光反复冲刷后的疲惫与苦涩，“在被永远困在这副躯壳之前。”

你脸上那层坚不可摧的冷漠面具，似乎出现了一道极其细微的裂痕，泄露出底下掩藏的，早已被遗忘的脆弱。那是在成为怪物之前的，属于“人”的残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