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侧的床铺已经凉透。
杰罗姆离开了。
房间里只剩下你自己的呼吸声,在过分的安静中被无限放大。
床头柜上,代表着昨夜屈辱的铃铛项圈和猫耳朵发饰静静躺着,像两只沉默的眼睛,嘲笑着你的处境。
腰间的酸软被他临走前揉捏得缓解大半,但腹中那股熟悉的空洞感却卷土重来。
那不是普通的饥饿,而是一种来自灵魂深处的、被掏空的虚无,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尖锐,更加无法忍受。
你撑着床坐起身,属于杰罗姆的宽大衬衫从肩头滑落,露出锁骨下方一片红紫交错的痕迹。
门开了。
杰罗姆端着一个托盘走进来。
托盘上放着热气腾腾的燕麦粥、烤得焦黄的三明治,还有一杯牛奶。
他将托盘放在床头柜上,在你身边的床沿坐下,床垫因他的重量微微下陷。
“你一定饿坏了,爹地给你准备了早餐。”
属于人类的,丰盛的早餐。
一股混合着奶味和麦香的气味钻进你的鼻腔,胃里立刻翻江倒海。
那是一种生理性的、源自本能的排斥。
常年饮血的胃,早已无法适应这些粗糙、温吞的食物。
你别开脸,刻意不去看那些东西,仿佛它们是什么污秽之物。
“拿走。”
“不吃东西会难受的。”他完全无视你的抗拒,拿起那杯牛奶,递到你嘴边,“乖,喝一点。”
温热的杯壁触碰到你的嘴唇。
那温度让你一阵恶心。
你猛地一挥手。
“哐当”一声闷响,杯子掉在厚厚的地毯上,白色的液体迅速渗透进去,留下一个不断扩大的深色印记。
杰罗姆的动作停住了。
房间里的空气瞬间凝固。
他没有发怒,只是沉默地看着地毯上的污渍,然后又把视线移回到你脸上。
这种沉默,比任何歇斯底里的怒火都更让你感到压抑。
“我不吃这种东西。”你重复了一遍,试图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更强硬,但出口的声音却因为虚弱而有些发飘。
“你现在是人类。”他陈述着一个你最不想承认的事实,“人类就要吃人类的食物。”
这句话像一根针,精准地刺进你最脆弱的痛处。
“我不是!”你几乎是尖叫出声,身体因为激动而轻微颤抖,“是你把我变成这样的!”
“很快就会习惯的。”杰罗姆伸手,指腹擦过你因为激动而泛红的眼角,“爹地会陪着你,教你怎么做一个乖小猫。”
他的触碰让你一阵战栗。
你猛地向后缩去,想躲开他的手,却被他顺势捏住了下巴,强迫你转过来,正对着他。
“放开我!”
“你看,又不乖了。”他叹了口气,像是对一个屡教不改的宠物感到无奈。
他另一只手端起盘子里的三明治,看也不看,直接往你嘴里塞。
你紧紧闭着嘴,拼命摇头,头发散乱地蹭在他的手腕上。
干硬的面包屑蹭在你的嘴唇上,那种粗糙的、带着谷物气息的触感,让你屈辱得想哭。
这具身体太弱了。
若是从前,你只需要动一动手指,就能轻易折断他的脖子。
可现在,你的一切反抗在他面前都显得那么徒劳。他总有办法让你一次又一次地体会到,什么叫作无能为力。
僵持之中,一阵剧烈的晕眩感毫无预兆地袭来。
你的眼前骤然发黑,世界开始天旋地转,身体不受控制地晃了一下。
杰罗姆立刻察觉到你的不对劲,扶住了你摇摇欲坠的身体,顺手将那块三明治扔回盘子里。
“怎么了?”
你没有回答,也无法回答,只是靠着他的手臂大口地喘息。
身体的本能在发出最危险的警报。
这个人类的躯壳,因为长时间的饥饿和能量匮乏,已经开始罢工了。
你从未有过这样的体验。
作为吸血鬼,你可以数十年不进食,只会感到力量衰退、意识模糊,但绝不会像现在这样,清晰地感受到生命力正在从指尖、从身体的每一个角落飞速流逝。
这是一种濒临死亡的、属于凡人的恐惧。
“你看,你的身体比你诚实多了。”杰罗姆把你揽进怀里,手掌贴着你的后背,感受着你因为虚弱而擂鼓般的心跳,“它在求救。”
他低沉的嗓音就在耳边,每一个字都像在宣判你的无能与失败。
“它需要能量,需要活下去。”
你把脸埋在他的胸口,不再挣扎。
不是屈服,是真的没有一丝一毫的力气了。
“乖。”他的语气带着一种驯养的温柔,拇指抚过你的脸颊,动作轻柔得像是在安抚一个受惊的小动物,“把早餐吃了,嗯?”
“你现在是人类。”杰罗姆再次陈述着这个你无法反驳的事实,“人类需要吃饭。”
“我不是。”你固执地反驳,声音轻得像耳语,连自己都说服不了。
“好吧,我们换个说法。”他似乎很有耐心,像是在对一个不懂事的孩子解释复杂的原理,“你身体里的药剂,那个把你变成这样的东西,它并不稳定。”
你的心脏猛地沉了下去。
“它需要正常的、属于人类的营养来维持平衡。否则,它会反过来开始吞噬你的身体。那种损伤,是不可逆的。”
他顿了顿,让你有足够的时间消化这个信息。
“你会先是内脏衰竭,然后是肌肉萎缩,最后你的大脑也会……你会变成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废物,一个连路都走不了、话都说不出的,只能躺在床上的废人。”
他是在告诉你,要么顺从地吃掉他给的食物,要么变成一个比死更悲惨的、被彻底废掉的躯壳。
没有第三个选择。
你沉默着,身体因为恐惧和愤怒而抑制不住地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