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刚一出店门,杰罗姆几乎是立刻追了上来。
他的身体贴上来,双臂从后面紧紧地抱住你,将你完全圈在他的怀里。
胸膛的温度透过薄薄的衣料,烙在你冰冷的背脊上。
“忘了他。”他在你耳边说。
温热的气息拂过你的颈侧,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温柔。
你什么都没说,也没有挣脱开杰罗姆的怀抱。
身体的僵硬是他能感觉到的唯一抗拒。
那个名字,那个影子,像一道无形的魔咒,仅仅是被提及,就足以让你浑身的血液都冻结。
忘了?
说得多么轻巧。
仿佛只需要一个开关,就能将一段浸满毒液的记忆从脑海中彻底删除。
你只是静静地看着游乐园里涌动的人群,五光十色的灯牌在眼前晃动,喧闹声仿佛从另一个世界传来,模糊不清。
他的怀抱很暖,隔着衣物,传来稳定有力的心跳。
一下,又一下。
杰罗姆拉着你的手腕,把你带向那座巨大的、缓缓转动的钢铁轮盘。
他的掌心干燥而温热,力道不轻不重,恰好能牵引你,又不至于让你感到被钳制。
“我们去坐那个。”
你没有回应,只是任由他牵引着,像一个没有灵魂的木偶。
脚下的路被人流挤得歪歪扭扭,你却一步都没有踏错,因为他始终走在你身前半步,为你隔开所有拥挤。
排队的人不多,大多是依偎在一起的情侣,脸上挂着甜蜜的笑。
她们的脑袋靠在男友的肩上,低声分享着手机里的趣事,或者干脆什么都不做,只是腻在一起。
你看着他们,心底泛起一丝冷漠的嘲弄。
真可笑,这些人把幸福表演给谁看。
转瞬即逝的东西,有什么值得炫耀的。
很快就轮到你们。
工作人员为他们拉开座舱门,杰罗姆的手下意识地护在你的头顶,防止你磕碰到门框,让你先坐了进去。
他紧随其后。
摩天轮的座舱门在身后合拢,发出一声沉闷的轻响。
“咔哒。”
像是牢笼落锁。
这个念头让你心脏猛地一缩,指尖窜过一阵凉意。
它开始缓缓上升,将地面上的一切都缩小成彩色的光斑。喧嚣被隔绝在外,世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机械运作的微弱噪音,和身边另一个人的呼吸。
你盯着窗口外的景色,却提不起丝毫兴趣,任由思绪飘散。
在这不算宽裕的空间里,杰罗姆紧搂着你,你的每一丝神情变化,自然是被他看得一清二楚。
他没有松开环抱着你的手臂,反而将你揽得更近,让你几乎完全靠在他的身上。
杰罗姆抬起另一只手臂压在你肩上,弯着手腕,用指腹轻轻摸了摸你的脸。
他的动作很轻,像是在触碰一件易碎的珍宝。
你下意识地偏头想躲,却被他先一步察觉。
他托着你的下巴,用不容拒绝的力道,让你转过头来看他。
“别躲着我。”
他的指腹摩挲着你的下颚线,带着薄茧的触感有些粗糙。
“放手。”你终于开口,声音干涩。
杰罗姆完全无视了你的抗议。
他的手反而顺着你的下颌线滑到耳后,指尖轻轻捏了捏你的耳垂。
“你听过摩天轮的故事吗?”
他的声线很低,在狭小的厢体内形成一种奇特的共鸣,震得你耳膜发痒。
你从纷乱的思绪中回过神,被迫与他对视,喉咙里发出一声模糊的单音。
“嗯?”
“在摩天轮最高处接吻的恋人,会永远在一起。”
他陈述着这个句子,尾音带着一丝微不可查的郑重。
这算什么故事。
真是个烂透了的童话。
一阵短促而尖锐的笑声从你喉咙里挤出来,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
“永远?”
你重复着这个词,像是在品尝什么恶心的东西。
“杰罗姆,你几岁了?还信这种骗小孩的把戏?”
你的问题像一把淬了毒的匕首,直直插向他。
“有时候,人需要信点什么。”他的手没有松开,力道反而重了些许,固定着你的脸,不让你逃开。
“我不需要。”你斩钉截铁地回绝,试图把脸转向窗外,用沉默表达不屑。
你的沉默像一根针,刺破了他小心翼翼营造的氛围。
他环在你腰间的手臂收得更紧了些。
其实这个故事,是杰罗姆早些年在马戏团干杂活时听到的。
那时他不过十岁,每天的工作就是清理动物粪便和搬运沉重的道具。他见过小丑在后台卸下笑脸后的疲惫,见过空中飞人在落地后因为一个微小的失误而激烈争吵。
他也见过那些来游乐园约会的情侣。
他们在摩天轮下拥抱,说着爱语,然后坐上去。
可他也见过太多在摩天轮下分手的恋人,也见过太多所谓的“永恒”在第二天就烟消云散。
永恒?
世界上最可笑的词。
那时的他,自己都不信这种无稽之谈,甚至觉得可笑至极。
它和马戏团里那些虚假的欢乐、廉价的奇迹一样,都是骗人的把戏。
直到他遇到了一个女孩。
一个浑身是刺,却又脆弱得仿佛一碰就碎的女孩。
他见过你眼中的风暴,也见过你偶尔流露出的、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疲惫。
你让他第一次萌生出,想要带到摩天轮最高处的念头。
一个让他觉得,或许可以试着相信一次那些愚蠢童话的女孩。
他想把这个世界上所有美好的、哪怕是虚假的东西,都捧到你面前。
只要你能笑一笑。
只要能填补你眼中那片死寂的空洞,哪怕只有一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