座舱还在上升,城市的夜景在你眼底铺陈开来,像一幅缀满钻石的黑色丝绒。
很美,但与你无关。
“你不喜欢这里?”杰罗姆忽然问。
“无所谓喜欢不喜欢。”你淡淡地回应。
你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恶意清晰得像玻璃碎片。
“只是一个会转的铁盘子。很高,很吵,很无聊。”
你企图用言语筑起高墙,将一切温度隔绝在外。这是你最熟练的武器,也是你唯一的铠甲。
你的话语像一把淬了冰的刀,精准地刺向他。
杰罗姆的身体有片刻的僵硬。
他松开了托着你下巴的手,转而握住你放在膝上的手。
你的手很冷,常年如此,仿佛血液都带着冰渣。
他便用自己的掌心将它完全包裹起来,试图传递一些温度。那股热意透过皮肤,烫得你指尖一缩。
“那就当它只是个铁盘子。”他妥协了,声音里听不出情绪,“陪我坐完这一圈。”
座舱轻轻晃动了一下,抵达了最高点,短暂地悬停。
整个城市的光海都在脚下,流光溢彩,虚幻得像一场梦。
杰罗姆没有再提那个可笑的童话。
他只是安静地抱着你,用自己的体温焐着你冰冷的手,陪你一起俯瞰这片虚假的繁华。
你以为他放弃了。
心底莫名松懈下来,却又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
为什么会失落?
你厌恶这种不受控制的情绪,像一根扎进肉里的野草,拔不掉,理不清,每次触碰都带来细微而绵长的刺痛。
你习惯了对抗,习惯了推开,却不习惯这种沉默的陪伴。
就在你以为这一圈会在沉默中结束时,杰罗姆动了。
他松开你的手,转而捧住你的脸颊。
动作迅速,不给你任何反应的时间。掌心的热度直接贴上你的皮肤,让你无处可逃。
你被迫再次与他对视。
“你要干什么?”你的音调因为惊愕而改变,带着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
他什么都没说,只是缓缓地、坚定地向你靠近。
“讲个故事给你听,总要有个结局。”他的气息拂过你的脸,温热潮湿。
越来越近。
近到你能看清他长长的睫毛,能感受到他温热的呼吸,能从他绿色的瞳孔里看到自己惊慌失措的倒影。
你脑中警铃大作,身体的本能让你想要后退,可身后就是冰冷的玻璃窗,退无可退。
你被困住了。
在他和这片虚假繁华的夜景之间。
他停了下来,鼻尖几乎要碰到你的。
“你怕什么?”
他的问题像一颗投入死水的石子,在你心里激起千层浪。
你怕什么?
你怕他眼中那不加掩饰的执着,怕他怀抱里滚烫的温度,怕自己冰封了太久的心脏会因此出现一丝裂缝。
你怕他像杰瑞米一样,用温柔做诱饵,将你拖入另一个更华丽的牢笼。
“怕它会成真,还是怕它不会?”
他一字一句,问出那个最残忍的问题,堵住了你所有退路。
在你张口想要反驳的瞬间,他堵住了你的唇。
这个吻的动作柔缓得不像话。
先是嘴唇与嘴唇的浅尝辄止,带着试探的温度。
你浑身一震,预想中的粗暴和掠夺没有到来。
没有恨不得把你吞下腹的粗暴,没有扼住脖子带来的窒息感,更没有伴随着疼痛的掠夺。
他小心翼翼地描摹着你的唇形,带着近乎虔诚的温柔,像是在安抚一只受惊的动物。
你一时间竟有些眷念杰罗姆带来的感觉。
这股温暖的气息,让你忍不住去想,如果……
如果当年最先出现在你面前的是杰罗姆,这一切也许会不一样吧。
也许,你就不会被所谓的“爱”捆绑,变成一只关在笼子里的金丝雀,日复一日地啄食着沾满毒药的谷粒。
也许,你就不会在无数个日夜里,学着用疼痛和冷漠来包裹自己,用尖刺去对抗全世界。
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却像一根针,扎在你心上最柔软的地方,又酸又疼。
你没有反抗,也忘了闭上眼睛。
你就这样呆呆地瞧着杰罗姆紧闭的双眼,他长长的睫毛在微微颤动,在眼睑下投出一小片阴影。
在这么近的距离下,你突然发现,杰罗姆与杰瑞米好像也没有那么相像。
杰瑞米的眉眼间总是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阴鸷,即使在笑的时候,也像一条窥伺猎物的毒蛇,让你遍体生寒。
而面前的这个人,闭着眼时,竟透出几分少年般的纯粹。
他吻得那样认真,那样投入,仿佛正在完成一件神圣的仪式,想要将他所有的温柔与珍视,都通过这个吻传递给你。
一阵难以言喻的酸楚涌上心头,你的双眼瞬间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雾气。
视野里的灯火变得模糊,化作一片片摇曳的光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