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一博夏先生。
王一博瑟缩了一下,下意识的朝肖战望了一眼,肖战鼓励的朝他点了点头。
王一博语气里满是不安和担忧:
王一博我给您和夫人熬了点汤。
夏远山没有开口,王一博生出一些勇气将盛满热汤的保温桶递过去,夏远山抬手一推,王一博本就心如乱麻,一下子没拿稳,保温桶顺势掉到了地上,到底不是新的物件,这一摔盖子脱落热汤撒了一地。
肖战没有料到印象中颇有素养的夏伯父居然做出这样的举动来,他顶多猜到夏远山会拒绝,大不了到时候他说几句好话或者自己用碗盛了骗他们说是自己熬的,都好过现在浪费。
他连忙蹲下身子收拾散了一地的汤水,没想到王一博先他一步拉住了他的手:
王一博小心烫。
他的声音很轻,语气里听不出一点情绪,但始终低垂著头。
肖战皱了皱眉:
肖战放著吧,一会我让林阿姨来收拾。
林阿姨是这层楼的清洁工,之前王一博住院的时候和她关系也不错。
王一博嗯
夏爸爸不安好心。
夏远山冷淡的视线落在王一博身上:
夏爸爸现在献殷勤有什么用?当初也不见你有半点良心。
肖战伯父!
肖战急了:
肖战当初的事情您误……
王一博肖战。
王一博站起来拽了拽他的衣角,肖战回头看到他几不可闻的摇了摇头,眼神里都是恳切:
王一博别说了。
他朝夏远山鞠了一躬:
王一博很抱歉,今天打扰到您了。
夏远山冷哼一声转身回了病房。
肖战为什么不解释?
王一博他们要的不是解释也不是道歉,
王一博的眼底泾渭分明:
王一博而是找一个最适合的人宣泄恨意。
肖战想反驳却怎么也开不了口,王一博看得太通透了,他说的一个字也不错,夏家要的永远不是道歉,即使他们知道真相,知道王一博是无辜的,他们也会永远憎恨他。
无论王一博怎样弥补,夏季救了他都是不可掩盖的事实。
他心中微动伸手揽过王一博紧紧搂住,他的衣服上有淡淡的药水味清凉扑鼻,可他天生体温比常人高出很多,即使在秋意渐深的季节也仍然温暖得令人心头一软。
王一博不解地眨了眨眼睛:
王一博肖战?
肖战相信我,仇恨不会远过时间。
王一博谢谢。
王一博眼眶溢出点点暖意,他几乎开始留恋这个怀抱了,很多年前他多想拥有这个人的怀抱,可是现在真的得到了,他还是很快挣扎出来推开了肖战:
王一博你放心,我明天会再来的。
王一博仰起头轻轻对他笑了笑,随即转身离开了。
怀抱空了,残留在衣襟上的温度多了几分不真实的感觉,肖战茫然的抚摸了下胳膊,刚刚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那么做,但看到王一博失落还要装作不在乎的模样,他的心真真切切感到了不安和不忍。
他在那一瞬间担心王一博就那么转身离开了,真正意义上的离开,再也不会回来。
隔天王一博过来的时候,肖战才长长舒了口气,王一博今天又带了熬好的汤,保温桶倒是换了一个新的,这次他没有直接去病房门口而是去找了肖战。
王一博三四层装的是菜,第一层是米饭,最底层则是汤。
王一博修长的手指在保温桶间点来点去:
王一博就说是你做的吧,如果他们还是不愿意收,你记得吃。
他说完就要离开,肖战赶紧拦住他。
肖战踌躇了片刻道:
肖战夏伯母下午要去扫墓。
今天早上他去通知夏伯母过两天动手术的时候,头发花白的妇人坐在床头着急地问他,是不是手术过后要很久都不能下床。
肖战实话实说,大概要修养至少一个月才能下床。
夏伯母当即沉默了,最后她看向夏远山,拜托他在手术前带她去夏季那看一眼,她知道这是个小手术不会有风险,可是她实在太想夏季了,等不了那么久。
肖战考虑了片刻觉得也没什么大碍就同意了,夏伯母开心的想个孩子迫不及待的下午就要去。
肖战道:
肖战我下午有个手术不能陪他们去,他们很多年不回来对这个城市未必熟悉,想了想还是告诉你一声。
没想到他这句话刚说完,王一博的眼神一下子亮了,那双漆黑的眼睛闪烁著感激、期待和不安直直望进肖战眼底。
肖战心中动容,释然自己做了一个正确的决定。
他本来还在犹豫要不要告诉王一博,他知道王一博哪怕再次被夏家辱骂打击他也不会在意肯定执意要去,王一博不会感觉到难过,他觉得那是他应得的惩罚。
但肖战现在已经不这么觉得了,如果被救的人需要一生活在悔过中,那是对为了救人而牺牲的人最大的不公平。
他不希望夏季的心意被辜负,也不想看到王一博活得这么痛苦。
所以,哪怕是现在痛一点,但让他们多接触,事情总会有转机。
肖战如果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
肖战道:
肖战我的手术下午三点结束,到时候我会请假过去。
王一博不用…
肖战猜到王一博肯定会拒绝,立刻补了一句:
肖战我也很久没看到夏季了。
王一博立刻噤声,温顺地点了点头。
肖战捕捉到他脸上一瞬间的失望,心里莫名觉得有些微妙,有欣喜又有点无奈。
他吃准了王一博,只要搬上夏季的名字就能让他乖乖就范,这让他省了很多和他说道理的时间,可是,他们之间永远都隔了个夏季,大概很难恢复从前的关系了。
夏爸爸这个轮椅要收进去啊,
夏家二老卡在电梯口,夏远山用力按了按车轮:
夏爸爸是不是这样?
夏夫人笑着看了他一眼:
夏妈妈我都说请个护工跟着,你非要说不麻烦人家,这下好了。
王一博中午回警局请了个假,赶回医院的时候就看到他们两人一里一外的站在电梯里眼看着电梯门就要关上,他急忙跑过去伸手挡了一下:
王一博小心。
夏妈妈谢……
夏夫人背对着王一博看不见身后的人是谁半个谢字还没说完,夏远山就是一声呵斥:
夏爸爸你来做什么!
王一博没有答话,而是熟练的收起了轮椅卡在外面的轮椅外柄,轻轻一抬就将轮椅推进了电梯里,夏远山仍然横眉冷对地怒视着他,王一博垂了垂眸子假装没看到跟进了电梯里。
电梯门刚好关上,空气也仿佛被阻隔在了外面,王一博心中悠然泛起一阵不知所措,刚才的从容早就消失殆尽。
王一博我也想去看望夏季。
王一博这话一出口,夏远山气得双目瞪圆,就差没一把推开他:
夏爸爸你有什么资格!
王一博墓地有一段山路,
王一博故作镇定:
王一博夏夫人的腿脚不方便,我只是想帮上些忙。
夏爸爸不需要。
夏妈妈远山,
夏夫人扯了扯自己丈夫的衣角:
夏妈妈冷静一点。
从再见到现在,夏夫人一直不看王一博,她的态度很抗拒,似乎不太愿意和王一博过多接触,但她始终还是从前那个温柔的女人,到底没能扯下面子对恶言相向。
她轻轻叹了口气:
夏妈妈你跟着吧,山路那边要麻烦你了。
王一博浑身一颤,微微压低声音:
王一博谢谢您。
没有人发现他侧过头只为了藏起那一瞬间红了的眼眶。
夏季的墓地离医院不过一个半小时的路程,他们到的时候像是夏季感应到他们的到来般,原本还阴沉沉的天空忽然放晴了。
天边几朵明媚的白云悠然地飘在空中,阳光穿透云层洒在下过雨的山路间,被雨淋落的树叶铺满了山路,还沾著未曾蒸发的雨水,湿哒哒的仿佛还有一丝生机的覆蓋在青石板间。
王一博遥遥地看了一眼山顶,这是不短的一段距离,刚才太过紧张和激动也没想太多,现在站在清新的空气里,双腿隐隐作痛他心里才开始暗叫不好。
身后夏夫人已经推开了车门,他连忙走过去,腿骨猛地一疼仿佛有人拿棒槌在骨头间敲了一下,王一博皱了皱眉满不在意地在夏夫人身边蹲下去:
王一博小心脚下,我背您上山。
夏远山冷漠地一言不发,夏夫人则客气地说了声谢谢。
夏夫人年过五十体型依然保持着清瘦,看上去并不重,但山路不短王一博的腿又是陈年旧伤引发了风湿,走一步都像是《小美人鱼》里美人鱼走在刀尖上,但与小美人鱼不同的是,她是疼在脚心,王一博是疼在小腿。
才爬了不到十几分钟,他的额间就渗出了细细密密的汗,腿上闷闷地痛让他几乎站不直,担心会摔到夏夫人,他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甚至不敢说话,生怕开口也会好费力气。
好在夏家两口子也不想和他说话,墓园里的气氛也足够静谧,越往山上去越是沉默。
他几乎是凭借意志力爬到了山顶,等夏夫人在夏远山的搀扶下从王一博背上下来时,王一博整个人都快脱力了,他站在原地也能感觉身体里一阵一阵往外冒寒气,头重脚轻似的站不稳。
夏夫人关切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声音缥缈得仿佛来自天边:
夏妈妈没事吧?
王一博慌忙摇了摇头,刚想说些什么,夏远山就开了口:
夏爸爸你下山吧,我们想和夏季说说话,你在这,他看到了会难过。
王一博微怔:
王一博我……
他垂下头轻轻看了眼墓碑上的照片,少年定格在十七岁的模样依然灿烂如朝晖,夏季那双漂亮的眼睛带着笑意仿佛能透过镜头看向他,王一博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他轻轻咬了咬下唇:
王一博好……一小时后我再来接你们。
不过是再走一次山路,不痛的,忍一忍就过去了,没什么好难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