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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彻底吞噬了溯城最后一丝天光,刘宅却灯火通明,如同白昼。一场名为接风、实为试探与交易的酒会,即将在这里拉开帷幕。
礼服准时送到了纪灼的房间。
那是一件烟粉色的长裙,款式并不夸张夺目,甚至有些保守,但面料和剪裁极佳,恰到好处地勾勒出她纤细的腰身和脆弱的肩线,衬得她苍白皮肤有种易碎的精致感。与之相配的还有一套低调却价值不菲的珍珠首饰。
纪灼看着镜中的自己,陌生得像一个被精心打扮的瓷娃娃。佣人手脚麻利地帮她打理好头发,化了淡妆,遮掩了病容,却遮不住眼底那份惶然无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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敲门声响起,不轻不重,带着惯有的不容置疑。
她深吸一口气,攥紧了微微出汗的手心,走过去打开了门。
刘耀文站在门外。
他已经换上了一身熨帖的黑色晚礼服,白衬衫扣得一丝不苟,领结端正。
他目光扫过她,从上到下,像是在做最后的检查。那眼神依旧冷静,没有任何惊艳或赞赏,只是在确认一件物品是否符合出场标准。
刘耀文“可以了。”
他淡淡评价,伸出手臂。
纪灼迟疑了一下,才小心翼翼地,将自己微凉的手指轻轻搭在他的臂弯处。隔着一层薄薄的衣料,能感受到他手臂肌肉的结实和体温,这让她神经更加紧绷。
他带着她下楼。
楼梯蜿蜒,水晶吊灯的光芒倾泻而下,将每一步都照得无所遁形。楼下隐约传来舒缓的音乐和交谈声,越是靠近,纪灼的心跳就越快。
当他们出现在宴会厅入口时,厅内的谈笑声有了一个极其短暂的凝滞。无数道目光瞬间聚焦过来,好奇的、探究的、评估的、带着意味不明笑意的。
像细密的针,扎在她裸露的皮肤上。
刘耀文感受到了臂弯里细微的颤抖。
他侧头瞥了她一眼,她挺直着背脊,下颌微收,努力维持着镇定,但睫毛的轻颤和毫无血色的紧抿的嘴唇出卖了她。
他不动声色地收紧手臂,将她稍微拉近了些,不是一个充满安慰意味的动作,更像是一种不容退缩的钳制。
他低声,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
刘耀文“记住你该有的表情。微笑。”
他的命令像冷水浇头。
纪灼努力扯动嘴角,试图弯出一个得体的弧度,却觉得脸部肌肉僵硬得不听使唤。
刘耀文不再看她,脸上瞬间切换成一种疏离而礼貌的浅笑,带着她步入人群。
他游刃有余地周旋于各位叔伯董事之间,寒暄、应酬,语气从容,滴水不漏。他将纪灼带在身边,像展示一件必要的配饰,偶尔会简短地介绍一句“这位是纪小姐”,便不再多言。
纪灼只需要保持微笑,点头,偶尔在目光交汇时轻声说一句“您好”。
她像个漂亮的人形立牌,被摆放在最显眼的位置,承受着所有的审视和议论。
“这位就是纪家的千金?果然标致。”
“刘老好福气啊,耀文刚回来,就定了这么一门好亲事。”
“听说纪家最近……呵呵,能搭上刘家,真是造化。”
那些压低的、却又恰好能让她听到的议论,像毒蛇一样钻进她的耳朵里。
她感到一阵阵头晕目眩,胃部又开始隐隐作痛,搭在刘耀文臂弯的手指不自觉地用力,几乎要掐进去。
刘耀文似乎察觉到了,他正与一位世交伯伯说话,手掌却自然垂下,看似随意地覆在她紧掐着他手臂的手背上,用力握了一下。
那力道不大,带着警告的意味,瞬间让她吃痛地松开了手指。
他面不改色,继续与人谈笑风生,仿佛刚才那个小动作只是无意识之举。
纪灼的心却因为这突如其来的触碰和警告猛地一缩。
他连她这一点点的失态都无法容忍。
就在这时,一个带笑的声音插了进来。
陈燃“耀文,好久不见啊!这位就是…未来的弟妹?”
来人是陈燃。
他穿着一身骚包的暗红色丝绒西装,手里晃着香槟杯,笑得玩世不恭,眼神却在纪灼身上飞快地转了一圈,带着毫不掩饰的好奇。
刘耀文对陈燃的出现并不意外,态度也略显随意了些:
刘耀文“嗯。”
算是回答了后一个问题。
陈燃凑近些,压低声音,用只有他们三人能听到的音量对刘耀文说。
陈燃“可以啊你,动作够快的。老爷子这步棋走得妙,就是……”
他瞥了一眼纪灼,意有所指地笑了笑。
陈燃“你这任务完成得挺投入?”
纪灼的脸瞬间烧了起来,难堪得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刘耀文脸色微沉,扫了陈燃一眼:
刘耀文“不会说话就闭嘴。”
陈燃耸耸肩,毫不在意,反而笑着对纪灼举了举杯:
陈燃“纪小姐,别介意,我跟耀文开玩笑开惯了。欢迎回来啊,以后常一起玩。”
他话虽如此,眼神里的调侃却并未减少。
纪灼勉强笑了笑,低下头,恨不得立刻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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