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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点微光,如同潘多拉魔盒缝隙里泄出的最后一丝希望,诱人又危险。
纪灼站在夜风里,直到刘耀文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门内,才裹紧了身上单薄的披肩,慢慢走回那间冰冷的客房。
手腕上被攥过的红痕已经消退,但那份灼热和压迫感,却仿佛烙印在了皮肤深处。她反复回味着刘耀文最后那句话。
是占有欲吗?
是出于对物品不容染指的本能,还是有那么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近乎维护的东西?
她不敢深想,怕那是自己绝望中滋生的幻觉。
一夜辗转。
第二天,刘耀文似乎更忙了。早餐时未见人影,佣人只说他很早就去了公司。纪灼独自坐在空旷的餐厅里,食不知味。
祝斯年下来时,看到她魂不守舍的样子,破天荒地多说了两句。
祝斯年“习惯就好。”
祝斯年端起牛奶,语气平淡。
祝斯年“在这个家里,每个人都是齿轮,按部就班地运转。感情用事,是最没用的消耗。”
纪灼抬起头,看向祝斯年。这个名义上的小姑子,似乎总以一种超然的冷漠旁观着一切。
纪灼“祝小姐似乎看得很透。”
祝斯年扯了扯嘴角,那笑意未达眼底。
祝斯年“看得透不代表能逃得开。不过是早点认命,少受点罪。”
她放下杯子,起身离开前,又顿了顿。
祝斯年“对了,下午老爷子让你去他书房一趟。”
纪灼的心猛地一沉。
刘仁易单独找她是为了什么?
是嘉奖她昨晚的表现,还是另有敲打?
一整个上午,她都坐立难安。在花园里散步,娇艳的秋菊也无法吸引她的目光;回到房间看书,字句却一个也进不了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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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她准时敲响了刘仁易书房的门。
书房里弥漫着浓郁的雪茄和茶香。刘仁易坐在宽大的书桌后,正戴着老花镜看一份文件,见她进来,摘下眼镜,露出和蔼的笑容。
“纪丫头来了,坐。”他指了指对面的椅子。
纪灼小心翼翼地坐下,双手紧张地交握在膝上。
“别紧张,”刘仁易笑了笑,语气温和,“就是找你随便聊聊。昨晚的饭局,还适应吗?”
纪灼“还好。”
纪灼低声回答。
“耀文这孩子,性子是冷了点,但能力是有的。”刘仁易话锋一转,看似随意地提起,“就是有时候,做事太过锐利,不留余地。这点,不如他父亲圆滑。”
纪灼屏住呼吸,不知道他到底想说什么。
“你们年轻人,以后要相互扶持。”
刘仁易目光深邃地看着她,“纪家现在需要刘家,同样的,耀文在刘家,也需要支持。有些事,他不好做的,不方便说的,或许你可以从中转圜。”
纪灼猛地抬头,对上刘仁易那双看似浑浊、实则精光内敛的眼睛。
他是在暗示她,成为他和刘耀文之间的桥梁。或者说,成为他安插在刘耀文身边的眼线。
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
她终于明白,这场交易里,她不仅是筹码,还可能被卷入更深层的家族权力斗争。
纪灼“刘爷爷,我……”
她声音发颤,不知该如何回应。
“不用急着回答。”刘仁易摆摆手,重新戴上眼镜,拿起文件,“你是个聪明孩子,慢慢想。记住,在这个家里,找准自己的位置,才能活得长久。”
他挥了挥手,示意谈话结束。
纪灼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书房。后背已被冷汗浸湿。刘仁易的话像一把软刀子,比刘耀文的直接冷酷更让人恐惧。
晚上刘耀文回来得很晚,身上带着淡淡的酒气和疲惫。他径直上楼,经过纪灼房门时,脚步似乎停顿了半秒,但最终还是没有停留。
纪灼靠在门后,听着他远去的脚步声,心里乱成一团麻。刘仁易的暗示,刘耀文的忽冷忽热,像两股巨大的力量在撕扯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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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两天,风平浪静。
刘耀文依旧早出晚归,偶尔在家,也是沉默寡言。纪灼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但那种被无形视线监视的感觉,却越来越强烈。
这天傍晚,纪灼在花园里喂鱼,看着锦鲤在池中悠游,短暂地放空了思绪。突然,身后传来一个略带轻浮的声音。
NPC“哟,这不是纪小姐吗?真是好兴致。”
纪灼回头,看到一个有些眼生的年轻男人,穿着花哨的衬衫,靠在廊柱上,眼神不怀好意地打量着她。是那天酒会上试图搭讪未果的其中一人。
纪灼“先生有事?”
纪灼下意识地后退一步,保持距离。
NPC“没事,就是碰巧路过,看到纪小姐一个人,怪寂寞的。”
男人嬉皮笑脸地凑近些。
NPC“听说耀文哥最近忙得很,都没空陪你?要不要我陪你说说话?”
他身上的酒气让纪灼作呕。
纪灼“不用了,谢谢。”
她冷下脸,转身想走。
那男人却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很大:“别急着走啊,纪小姐。都是自己人,聊聊天怎么了?”
纪灼“放开我!”
纪灼又惊又怒,用力挣扎,却挣脱不开。
NPC“装什么清高?”
男人嗤笑一声。
NPC“谁不知道你是怎么进刘家的?一个……”
他污言秽语还未出口,一个冰冷的声音如同惊雷般在他身后炸响:
刘耀文“放开她。”
刘耀文不知何时站在不远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眼神里的寒意几乎能将人冻僵。
那男人吓得浑身一抖,立刻松开了手,脸色煞白。
NPC“耀、耀文哥,我、我就是跟纪小姐开个玩笑……”
刘耀文一步步走过来,每一步都带着千钧的压迫感。
他看也没看那男人,目光直直锁在纪灼惊魂未定的脸上,看到她手腕上被攥出的红痕时,眼底瞬间翻涌起骇人的风暴。
他走到那男人面前,什么话也没说,直接抬起脚,狠狠踹在对方的小腹上。
那男人惨叫一声,踉跄着倒退好几步,捂着肚子瘫倒在地,痛苦地蜷缩起来。
刘耀文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声音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的。
刘耀文“我有没有说过,我的东西,别碰?”
那男人疼得说不出话,只剩下哀嚎。
刘耀文不再理会他,转身走到纪灼面前。他看着她苍白的脸和泛红的手腕,胸口剧烈起伏着,那股暴戾的怒气几乎要破体而出。
他伸出手,不是碰她,而是猛地一拳砸在了旁边的廊柱上。
沉闷的响声吓了纪灼一跳。
手背瞬间见了红。
他却仿佛感觉不到疼痛,只是死死地盯着她,眼神复杂得像一团乱麻,有未消的怒火,有后怕,还有一种连他自己都无法理解的、汹涌的情绪。
纪灼“你……”
纪灼看着他流血的手背,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窒息般的疼。
刘耀文喘着粗气,猛地别开脸,似乎不想让她看到自己此刻失控的样子。他一把扯下领带,胡乱缠在流血的手上,声音沙哑而压抑:
刘耀文“以后离这些垃圾远点。”
说完,他不再看她,转身大步离开,背影僵硬,带着一种近乎仓惶的意味。
纪灼站在原地,看着地上痛苦呻吟的男人,又看向刘耀文消失的方向,最后目光落在那廊柱上残留的点点血迹上。
秋风拂过,带着凉意,却吹不散她心头的惊涛骇浪。
这一次,不再是若有似无的微光。
而是真真切切的,为她而燃的暴怒的火焰。
她抬手,轻轻碰了碰自己依旧发烫的手腕。
那里,似乎还残留着他方才目光掠过时的灼热。
一滴泪,毫无预兆地滑落。
不是因为恐惧或屈辱。
而是因为,
那颗本以为早已死去的心,竟然又开始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