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一去不回

浅薄的暮色冲散了些些冷冽，心里头却叫人打翻了烛火，烧的一片天地残废破败，半轮斜阳被天边的云簇拥着，天地亮色一点点黯然下去，来的是黄昏日暮过后刺骨的寒。

半阖眼目听着王伯抽着旱烟时不时吧嗒嘴，一句一句说着故土的旧时趣闻。

王大伯年轻时也是名无根侠士，立下豪言壮语行走天下就这一生，到底是栽在了美人身上，在云中落了根。

他一言一语，从李白少年时谈论到锋芒毕露悄然离开云漠，说到楼兰的玫瑰开了，他说那月儿自这李小少侠离开过后夜夜残缺，似是为小少侠的离开而肝肠寸断。

不做反应手隐衣裳下不自觉攥紧，公主染血的面容在脑中挥之不去，指尖甚至因为太过用力而微微泛白，侧头看向王伯，他陷入了回忆中，他的脸在烟雾中忽明忽暗，显得有些沧桑。

王伯拿出两坛子烧酒递给李白一坛，那李白绷着脸强灌一口，不注意被酒水呛到咳嗽，眼尾染上抹刺目红痕，闭眼扭头清冽泪水划过脸颊，耳边突然响起王伯感慨话语：

“都快忘了我们小少侠也才十几二十，回家好，回家好啊”

他是从不轻易落泪的，偏偏这回，重回故地看着物是人非，汹涌的无力感将他淹没时，那泪水才堪堪落了一瞬，叫你再瞧时只能看见他半阖眼拢了天地风华去，愤然如何，不满如何，纵然寻遍天下也寻不到故国繁华喧嚣旧时雁，

他还是太年轻，还有走好长的路要走。

忽而泪落，叫他眼尾一抹红痕显眼，突兀的就像寒冬料峭里一枝突然绽放的红梅，耀眼灼目，他只灌了一口酒微微扬了扬下巴，似是毫不在乎捏着剑，闭目将心中阴云汹涌翻滚而摇曳的烛火压的熄了，少年人的情绪总是呈现在脸上。

半阖了眼藏着冷意，血雨腥风的大漠喧嚣似都拢绝在此，仄眉间带着丝决绝，缓缓抬目，幽眸里染上的是寒夜孤星的微光。

辞别王伯，独回故居一时情怯。

指尖轻触看着脆弱的门板，那门便摇摇晃晃打开，到底还是轰然倒在了两旁，惊起一地尘埃，露出里面的模样，提步跨入李绣娘守了好些年的纺衣铺，抬手拂过柜阁，低眸看着两指灰尘。

他拿了那套少年时穿的锦衣，下意识丢了钱票在那空荡柜台。沉凝片刻转身闷头离开。

说不出是何滋味。

天上的月亮还是那般亮堂，似是感受不到人间凡尘半缕忧伤，倚靠在沙丘旁看着那轮月喝着壶浊酒，我想是何人伐去了月里桂树，让这月亮的这么刺目。

心头挥之不去是烧着把冰冷而炽热的火，那火汹涌不尽，带着刺骨寒意灼烧那颗心。大漠的月洒下清光，拉长人影子，凌凌带着肃杀意。

他在故城中，立了个无名碑，那套锦衣被他葬在了那里。

“辞去，此行不望能得归”

“若一去不回，就一去不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