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平生

#信白微友情向

人在极度饥饿的情况下是没有气力搭理旁人的，此刻的韩信看着眼前吵闹的少年蹙了蹙眉，腹中因饥饿而生的灼烧感并不好受，他没有太多的力气回答少年的问题。

这方李少侠抱着自己的配剑还在不知疲惫说着他走过了多少地方，第一次有听众的他显然有些开心，转头看向他这听众难受的模样思考一番从背囊中拿出两块烧饼递过去，顺势盘腿坐在这他连名字都不曾知道的少年身旁。

仲夏的夜里算不得多寒凉，一小从篝火刚好能暖到两个算是彼此陌生的少年，李少侠捏起一枝小木棍挑着火堆，时不时添上些柴火，火星炸起的声音在夜里格外清晰，韩信捏着两块烧饼不言不语只低头咬着，听着身侧李少侠又开始絮絮叨叨，不过话题似乎变成了他的故土。

那一夜很长，韩信只记得手上的烧饼渣和少年被火光模糊的轮廓，以及少年口中的故土，少年话里有草长莺飞，有老巷口卖糖人的阿嬷，有他视若珍宝的无名剑谱。

一个是无处归的孤狼，一个是不知何处去的飞鸟，一丛小小的篝火好似将两者扯上了莫名的羁绊。

自那夜起，韩信身侧多了一个嘈杂的少年，喜欢摆弄着他的剑法以及诗赋，韩信看着他，不只一次问过他何时离去，去何处做甚矣，他总是笑嘻嘻说等夏天过去就离开，去人声鼎沸中惊世骇俗，惹得韩信一个白眼不再理他。

后来年轻的侠客背起行囊走向远方，只留个月下独影，韩信不语，他知道那般人儿当是如风潇洒，无人握的住风，他谋划的事情不能因为一个过客放弃，谁会不喜欢权势握手中的滋味，那倚欲望而生的野心从来就不容轻视。

少年果真好意气，自以为能掌控一切，两指压压帽沿提起剑还能再来。

当多年之后的再次相遇，当初口口声声说要名扬天下的小少侠的确成了旁人口中相传的大侠，韩信不止一次听说过那位剑仙，彼时他还不知那剑仙何等模样，只想着有机会有和那剑仙比试比试，而市井流传的剑仙画像他倒是瞧过，只是那剑仙画像他看了眼就丢弃了，属实是觉得那画像挂寻常人家门口都能辟邪。

当他瞧见那抹月下惊鸿影时他怔了怔，捏着枪杆子敏捷抵住少年凌厉剑刃，那晚他们打了许久没分出胜负，打的酣畅淋漓的痛快，对彼此也生出分别样情感，那是一种棋逢对手的惺惺相惜。

这世道哗众取宠的人太多，人活于世半生都在取悦旁人，来时匆忙，去时孑然，既如这般何苦在意太多，不若求一己逍遥。

这是他一向奉行的，直到遇见那位少将军，他扬起明媚笑颜夸赞将军无双，对方也毫不吝啬对他的夸赞，关于少时的往事突然浮现于脑中，二人想望，惺惺相惜之感就差化作实质，一杯又一杯的酒下肚，直到两个人都趴在桌子上不省人事。

面对再一次的分别二人都显得那般从容，似乎是能想到下一次的相逢。

那时的韩信还是李少侠都还是太年轻，根本不懂得那些世故纠纷，人情交错。

当世道污秽清明即另类，不若同流而污，当泯于风消，所有人都在这个死环里出不去，外头的人进不来，分明都是活在这世道，所有人都陷入了不同的桎梏。

当他们追随的信仰化作刀刃刺向他们时，不出意外的，鲜血染红他们眼眸。

再一次相遇，是于一个荒岭酒家。

一个大难不死一个断剑折骨，瞧着对方模样还能出言调笑许久不见对方混的那么差了，酒水一壶接着一壶，付了银两踏出酒家，这李大侠突然来了兴致，拉着对方手不管人家愿意不愿意就往山野湖泊跑去，那湖水清透，将天上月亮映的明晃晃 。

噗通一声，湖泊泛起涟漪，那李大侠神志不清扑入湖中，吓得一旁韩信酒醒了一般跟着入水想将这酒痴扯回来，却瞧着满目琳琅碎月辉的李大侠手捧潋滟对着他，嘴上嘟嚷什么：

“我融天水明月一色，捧皎月清辉赠君”

韩信捏了捏太阳穴，伸手将这醉鬼扯回岸边，得了两人都湿了个透，这酒痴还在不知疲惫嚷嚷月色撩人，第一次遭到这般对待韩信转头看了看被他背身上睡着的人莫名想笑，第一次有人赠他劳什子月色做礼：

“这算，托得平生劳苦功，今尔揽得月里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