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太了解解雨臣了，那只狐狸，心思比谁都深，能让他反常到连吴邪都开始怀疑，那只有一个可能——张明月，出事了。
而且，是出了只有他一个人知道的，“好事”。
夕阳西下，将庭院染上了一层温暖的橘色。
解雨臣和张明月一时无言，只有轮椅滚过石子路的轻微声响和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暖光落在她如瀑的长发上，镀上一层毛绒绒的金边。
美好得像一场不真实的梦。
张明月仰头看着解雨臣线条分明的下颌，沉默了半晌，终于还是问出了那个盘旋在心底的问题：“解雨臣……”
“嗯？”
“我们以前，是什么关系？”她问得小心翼翼，带着一丝探寻，“你对我……太好了。”
好得让她有些无所适从，好到让她不安。
这种无微不至的照顾，温柔纵容的眼神，不像是普通朋友。
解雨臣推着轮椅的动作一顿，脸上的温和笑意凝固了一瞬，随即又化开，只是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无人察觉的苦涩。
他的喉结用力地上下滚动了一下，无数个答案在他脑海中翻腾。
朋友？家人？还是……他觊觎了半生的爱人？
骗她吗？
就趁着现在，告诉她，他们是恋人，是未婚夫妻，把她永远地留在自己身边？
他看着她那双全然信任的眼睛，最终，所有的挣扎和贪念，都化作一声长长的、几乎听不见的叹息。
就在张明月以为他不会回答，眼神开始流露出一丝不安时，他忽然笑了。
那笑容带着几分自嘲，几分不甘，更多的是化不开的深情，
他蹲下身，平视着坐在轮椅上的她，唇角勾起一抹自己都未察觉的苦涩弧度：“我们是……很好的朋友，所有人都很喜欢你。”
刻意模糊了那份独一无二的爱意，将它藏进了“所有人”这个宽泛的词里。
“只是朋友？”张明月若有所思地咀嚼着这个词，那双干净的眼睛直直地望进他的眼底，像两口深井，要将他心底所有的秘密都照出来，“可你看着我的时候，不像在看朋友。”
她伸出纤细的手指，轻轻点了一下他的眼角。
指尖微凉的触感让解雨臣浑身一僵。
只听她用一种极其笃定的语气，一字一句道：“你在难过，你的眼睛里，藏着很多事。”
解雨臣感觉自己精心筑起的所有防线，在她这轻描淡写的一句话下，土崩瓦解。
他收紧了握着她的手，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声音沙哑却异常坚定：“是家人，是朋友……也是我最想保护的人，我是……这个世界上，除了你自己，最希望你幸福的人。”
这个答案，模棱两可，却又无比真诚，只是巧妙地避开了那个最关键的核心。
张明月怔住了，心底某个地方像是被轻轻敲了一下，泛起一圈圈涟漪，看着解雨臣那双桃花眼里盛满的认真，不像在撒谎。
她点了点头，接受了这个说法，但心里的疑惑却更深了。
他的温柔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她牢牢包裹，让她几乎要沉溺其中，忘记了所有的疑点。
可越是这样，她心里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违和感就越重。
解雨臣起身推着她来到院中的石桌旁，上面摆着一壶清茶和一个小巧的白瓷碟，碟子里盛着几颗晶莹剔透、裹着糖霜的青梅糖。
那糖果像上好的翡翠，泛着诱人的光泽。
张明月地眼睛一下子就被吸引了过去。
解雨臣看在眼里，心头又是一阵抽痛，他拿起一颗，撕开糖纸，清脆的“刺啦”声在安静的院子里格外清晰。
青梅的酸甜气息，混着他身上若有若无的兰花香，丝丝缕缕地钻进张明月的鼻腔。
她下意识地张开了嘴。
解雨臣的手指顿在半空中，指尖捏着那颗晶莹的糖果，心脏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
他看着她红润的、微微开启的唇，皓白的贝齿若隐若现，鬼使神差地，他将那颗糖，轻轻送进了她的嘴里。
指尖不可避免地触碰到了她柔软的唇瓣，温热的、带着湿意的触感，像一道电流，瞬间窜遍了他的全身。
解雨臣闪电般地收回了手，耳根不受控制地泛起了一层薄红。
张明月满足地眯起了眼睛，腮帮子被糖果撑起一个小小的弧度，含糊不清地评价：“好吃。”
她眼睛弯成了月牙，冲他笑得毫无心机。
解雨臣觉得，自己大概是要溺死在这片虚假的温柔乡里了。
他的心，一半是蜜糖，一半是苦海。
他贪恋着这偷来的片刻温存，却又清醒地知道，这一切都是镜花水月。
她一边品尝着那份失而复得的熟悉甜意，一边抬起头，再次认真地打量着解雨臣。
良久，她忽然开口，问了一个让解雨臣猝不及防的问题：“小花，你……是不是不开心？”
解雨臣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他掩饰得那么好，怎么会被一张白纸看穿？
“为什么这么问？”他不动声色地反问。
张明月含着糖，歪了歪头，很认真地组织着语言：“你看着我笑的时候，眼睛里……是苦的。”
解雨臣怔在原地，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是啊，怎么能不苦。
他用尽手段，费尽心机，才换来她此刻片刻的依赖与信任，可这份信任的根基，却是她忘记了挚爱，忘记了自己。
“没有，你想多了。”他狼狈地移开视线，匆匆岔开话题，“晚上想吃什么？”
张明月没有再追问，安静地含着糖，心里却明白，这个叫解雨臣的男人，藏着很多很多她不知道的心事。
而这些心事，似乎都和她有关。
天色黑得像打翻了的墨汁，浓稠的不见一丝光。
张明月又做梦了，这一次，她看清了那个男人的脸。
他站在一片茫茫的雪地里，穿着一身藏蓝色的连帽衫，肤色白得近乎透明，黑发黑眸，五官俊美得不像凡人，眼睛淡然得像两泓没有情绪的古井。
可当他看过来的时候，那双眼睛里却仿佛藏着一片深不见底的星空，将她整个人都吸了进去。
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然后，对她伸出了手，手指很长，骨节分明。
张明月下意识地也想伸出手去回应他，可一股巨大的悲伤猛地攫住了她的心脏，痛得她无法呼吸。
一个名字，在她的灵魂深处疯狂叫嚣，几乎要冲破喉咙。
张明月猛地从梦中惊醒，浑身都被冷汗浸透了。
她大口地喘着气，胸口剧烈起伏，眼泪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
“怎么了？做噩梦了？”守在床边的解雨臣立刻握住她冰冷的手，脸上写满了心疼和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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