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雨臣的指节,在袖中悄然握紧,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
他脸上却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甚至还扯出了一个极淡的笑:“你看到了,没醒。”
“行了,别骗了。”黑眼镜脸上那玩世不恭的笑容也淡了几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洞悉一切的锐利,“咱们认识不是一天两天了,我刚才在窗外,可都听见了。”
他一字一顿,语气又恢复了那副欠揍的调调:“什么‘故人’,什么‘抛下你’……花儿爷,你这给人家洗脑的本事,不去搞传销都屈才了。”
解雨臣的瞳孔剧烈收缩。
他所有的伪装,在这人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
“你到底想干什么?”解雨臣的声音沙哑得厉害,眼底的阴郁翻涌而出。
黑眼镜直起身,脸上的笑容终于敛去了几分,多了些许说不清的意味:“我就是好奇,是什么样的‘好事’,能让咱们运筹帷幄的花儿爷,连最好的兄弟都骗。”
他顿了顿,墨镜下的视线仿佛已经看穿了一切:“人醒了,却失忆了,而且……只记得你一个人,对不对?”
解雨臣没有说话,脸色变得极其难看,死死地盯着他。
这人看着玩世不恭,实际上心思比谁都毒,一猜一个准。
“啧啧。”黑眼镜像是看透了他的心思,忽然又笑了,声音也冷了下来,“你觉得,如果我现在打个电话过去,告诉我那傻徒弟,明月醒了却被你藏起来当老婆养了,他会怎么样?”
解雨臣的呼吸一窒,眼中的疯狂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死寂的冰冷。
“你想要什么?”他问。
既然被发现了,那就只能谈条件。
黑眼镜重新恢复了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后退一步,靠在廊柱上,挑眉道:“我什么都不想要。”
“哑巴回来,发现心尖尖上的人,被你这只狐狸叼回窝里了……”他看着解雨臣,笑得像只偷了腥的狐狸,“你说,他会先砍了你的左手,还是右手?”
解雨臣知道今天要是拦不住,明天吴邪和胖子就会坐最早的航班冲到北京来,把他这个精心编织的谎言撕得粉碎。
他看着黑眼镜,声音低哑:“给我一点时间……等她身体好一些,我会告诉她所有事。”
黑眼镜挑了挑眉,似乎有些意外他会这么快服软。
“行。”他松了口,拍了拍解雨臣的肩膀,“一个月,是你和霍家那小丫头说的,那就一个月。”
解雨臣猛地转头,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别这么看我。”黑眼镜耸了耸肩,重新挂上那副玩世不恭的笑,“我只是觉得,傻徒弟现在正在关键时候,不能分心。你这边要是炸了,他那边也得跟着完蛋。”
“如果一个月后,你还没处理好,那对不住了。”他顿了顿,转身朝院墙走去,冲解雨臣晃了晃手机,“别想着把人转移,这北京城,还没我找不到的地方。”
他身形一纵翻过高墙,消失在了夜色里。
解雨臣僵在原地,直到一阵夜风吹过,才感觉到刺骨的寒意。
他发出一声压抑至极的、近乎哽咽的低笑,笑声在空旷的院子里回荡,带着说不出的凄凉和疯狂。
一个霍秀秀,他尚且能用情谊勉强压住。
可现在,又多了一个黑眼镜,那是一个不按常理出牌的疯子。
他转身,看向那扇透着暖光的窗,眼底的偏执与疯狂,在这一刻,烧到了顶点。
既然时间不多,既然所有人都逼着他,那他就更要抓紧,让她在这一个月里,彻彻底底地,变成他的人。
这个念头是如此的卑劣,如此的不堪,可又是如此的.......诱人。
第一缕阳光透过窗棂洒进屋内,在地上洒下斑驳的光影。
张明月醒来时,解雨臣已经坐在了床边,正拿着一本线装古籍在看,神情专注,侧脸的轮廓在晨曦中柔和得不可思议。
听见动静,他立刻合上书,转过头来,眼里盛满了恰到好处的温柔笑意。
“醒了?睡得好吗?”他伸手探了探她额头的温度,声音轻柔得能滴出水来,“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没有。”张明月摇摇头,下意识地避开了他的触碰。
她记得昨晚那个让她心痛欲裂的梦,也记得那个让她脱口而出的名字。
解雨臣的手在半空中顿了一下,随即若无其事地收回,笑道:“那就好,我让人给你炖了莲子百合粥,润肺安神,起来吃点东西吧。”
他伺候她洗漱,又将她抱上轮椅,推到摆好了精致早餐的桌前。
一切都体贴得无懈可击。
可张明月却敏锐地察觉到,今天的他有些不一样。
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里,像是燃着一簇火,灼热得让她有些不自在。
张明月没什么胃口,握着温热的白瓷碗,清澈的眸子紧紧锁着他,固执地念出这个名字:“张起灵……这个名字,为什么我一想到,心口就这么疼?你昨天说他是个故人,是个什么样的故人?”
解雨臣抬起眼,目光沉静地与她对视。
过了好几秒,他才缓缓开口,声音平稳,却带着一股能将人溺毙的悲伤:“因为他答应过你很多事,却一件都没有做到。他让你等,却自己先走了。”
张明月的心,猛地一抽。
虽然没有任何记忆,但这句话,却像一把钥匙,精准地打开了她灵魂深处那扇尘封着无尽悲伤的大门。
“他……去了哪里?”她的声音都在发颤。
“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去完成一件在他看来,比你更重要的事。”解雨臣说得云淡风轻,每一个字,却都像是在给张起灵的“罪名”上加码。
他将那份沉重的守护,轻描淡写地扭曲成了自私的背弃。
张明月说不出话来,只觉得胸口堵得厉害,连呼吸都带着痛。
看着她苍白的小脸,解雨臣心疼得无以复加,却又有一种病态的满足感。
他伸手,轻轻握住她冰凉的手,语气是化不开的温柔:“别想他了,好不好?忘掉过去那些不开心的事,以后,我陪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