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明月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眼底翻涌的情绪。
她不信。
不,应该说,她不全信。
她的身体,她的灵魂,都在为那个名字而悲鸣,可那种悲伤里,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怨恨。
只有深入骨髓的思念。
“我吃饱了。”她轻轻抽回自己的手,语气淡了下去。
解雨臣眼底的温柔凝固了一瞬,随即又笑道:“吃这么点怎么行?再喝半碗粥。”
他的温柔带着强势,张明月蹙了蹙眉,最终还是没再反抗。
张明月坐在廊下晒太阳,腿上盖着薄毯,手里捧着一杯温热的牛奶。
解雨臣坐在她旁边的藤椅上,正低头处理着邮件。
张明月安静的看着那棵海棠树,似乎透过它看到了一片白茫茫的雪山,耳边的声音都消失了,冷冽的空气,飘落的雪花,让她有种置身雪地中的错觉。
她本能的觉得,自己应该去那里的,无意识的伸出手想要抓住些什么。
解雨臣察觉张明月很安静,甚至安静的有些过分,敲击键盘的手指一顿。
他缓缓抬起头,看向她,阳光洒在她身上,给她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边,那双映着天光的眸子,像一块无暇的琉璃,正一眨不眨地望着海棠树。
不等他说些什么,就见张明月收回目光侧头看他,出声问:“我什么时候能走路?”
她不想一直坐在这里。
解雨臣的心,被她的问题,彻底搅乱了。
她的眼神太过缥缈了,给他一种随时都会离开的感觉。
想让她好起来,又不想让她好得太快。
最终,他只是这么说:“相信我,不会很久的。”
张明月“嗯”了一声,没有看他。
解雨臣轻笑一声,顺手将她腿上的薄毯往上拉了拉,低着头敲击键盘。
口袋里的手机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他看了一眼屏幕,原本还带着笑意的嘴角瞬间抿成了一条直线,温柔也褪得一干二净,只剩下冰冷的审视。
张明月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神情的变化。
他走到回廊的另一头才接起电话,声音压得很低,但在这安静的院子里,还是有几个零碎的字眼飘了过来。
“……处理干净。”
“……我不想听到任何借口。”
“……告诉他们,解家的人,不是那么好动的。”
他的声音不带一丝温度,简短,利落,充满了上位者的气息。
张明月的心莫名一紧。
那是一种截然不同的感觉,和平时判若两人。
这个,才是真正的解雨臣吗?
挂断电话,他转过身时,脸上又恢复了那副温润如玉的模样,仿佛刚才那通电话只是个无伤大雅的错觉。
“公司里的一些小麻烦。”他轻描淡写地解释了一句。
张明月“嗯”了一声,没再多问也没说任何话。
夜色融入无边的寂静,屋内飘着西瓜的清甜。
“我说天真,你别一天到晚自己吓自己,花儿爷还能把人给卖了不成?”胖子往嘴里塞了一大块西瓜,含糊不清地说着。
吴邪静不下心,他面前摊着一张巨大的地图,上面用红笔画满了各种标记,可他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手中的笔快被他捏断了,紧绷着的精神出现了波动的迹象,他说:“不对,小花的话和秀秀的话有漏洞。而且,瞎子到现在都没告诉我他去没去北京。”
“得了吧你。”胖子把西瓜皮一扔,擦了擦嘴,“我看你是被汪家人搞得神经衰弱了。你现在最要紧的是把计划弄利索了,等把小哥接回来,到时候咱们铁三角,一起去北京找花儿爷,他要是敢怠慢咱们明月,胖爷我第一个把他那戏台给拆了!”
“接小哥回家……”吴邪喃喃地重复着这几个字,眉间的忧虑却丝毫未减。
他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已经悄然失控了。
浴室里雾气氤氲,张明月拒绝了别人的伺候,让她们都出去了。
热水浸没身体的瞬间,一股暖意从四肢百骸蔓延开来,她靠在浴缸边缘,闭上眼睛,脑子里乱糟糟的,全是解雨臣那张深情又复杂的脸,和梦里那个模糊的蓝色身影。
就在她昏昏欲睡之际,后颈和肩胛骨的位置,忽然传来一阵奇异的灼热感,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皮肤底下钻出来一样。
那感觉越来越强烈,从一开始的温热,变成了滚烫。
张明月猛地睁开眼,吃力地扭过头,想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浴室的镜子被水汽蒙上了一层白雾,她伸手用力一抹,镜子里瞬间清晰起来。
下一秒,她瞳孔骤然紧缩。
只见她光洁的后背和右肩上,不知何时浮现出了一副巨大而繁复的纹身,那是一只栩栩如生的麒麟,仿佛下一秒就要破肌而出,仰天长啸。
那麒麟的眼睛,正幽幽地“看”着镜子里的她。
她完全不记得自己身上有这种东西。
尖锐的头痛伴随着无数破碎的画面在脑海里疯狂闪过——冰冷的青铜门、无边无际的黑暗、淡然的眼睛、还有另一个同样滚烫的、烙印着麒麟的宽阔脊背……
浴室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解雨臣一脸的紧张冲了进来。
他一眼就看到了她肩上那副已经完全显现的、张扬而霸道的麒麟纹身,也看到了她脸上那副茫然失神的表情。
该死!他怎么忘了这个。
这东西是他无论如何也抹不掉的痕迹。
他迅速回过神,扯过一旁的浴袍,三步并作两步上前,不由分说地将她从水里捞了出来,用宽大的浴袍将她连同那副刺目的纹身一起紧紧裹住。
“明月,看着我!”他捧着她冰冷的小脸,强迫她与自己对视,声音是前所未有的急切,“别怕,没事的,只是个印记而已。”
张明月浑身都在发抖,死死地抓着解雨臣的手臂,语无伦次地问:“那是什么……我身上为什么会有那个东西?好烫……头好疼……”
“是胎记,一种遇热才会显现的胎记!”解雨臣想也不想地就撒了谎,将她抱得更紧,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她冰冷的身体,声音放柔,带着蛊惑人心的安抚力量,“张家的人,都会有。你忘了,没关系,我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