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声不知何时变得密集起来,噼里啪啦地敲打着窗棂,也敲打在两人的心上。
不该这么着急的,也不该这么逼她的。
“我……”解雨臣的声音艰涩,试图重新捡起那张温和的面具,“对不起,我只是……太担心你了。”
他松开撑在她身侧的手,退开一步,拉开了那令人窒息的距离,脸上的阴郁褪去,换上了一副懊恼又心痛的表情:“我只是不想再看到你因为那些过去的事而痛苦,忘了我说的话,好吗?”
这番示弱,这番道歉,演得天衣无缝。
若是那些话没说前,张明月或许就信了。
但现在,她只觉得,眼前这个男人,比梦里追她的东西都可怕。
因为他会笑,把温柔刀藏在身后。
张明月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眼底所有的情绪,再抬眼时,那片冰冷的清明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恰到好处的脆弱。
“……嗯。”她轻轻应了一声,攥着被子的指节微微发白,“我知道了,以后……不提了。”
她这副模样,成功地安抚了解雨臣那颗悬在半空的心。
他暗自松了口气,果然,她还是依赖他的。
刚才的对峙,不过是失忆后不稳定的情绪作祟。
“乖。”他重新坐回床边,伸手想去摸她的头,掌心下的发丝柔软,而她也没有躲。
他替她掖了掖被角,语气是失而复得的珍重:“睡吧,等你睡了我在走。”
张明月点点头“嗯”了一声,躺下闭眼,呼吸也慢慢平缓起来。
解雨臣坐在床边,静静地看了她许久,直到确定她是真的睡着了,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房间。
听着刻意放轻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张明月悄然睁开了眼睛。
黑暗中,她的眸子亮得像两簇鬼火,哪里还有半分刚才的脆弱。
雨已经停了,一轮残月从乌云后探出头来,清冷的光辉洒满地面。
黑眼镜叼着根没点的烟,懒洋洋地靠在门边。
手机震动了一下,他摸出来一看,是吴邪发来的消息。
黑眼镜啧了一声,单手飞快地打字,消息刚发出去,电话就直接打了过来。
“少跟我嬉皮笑脸的!”吴邪的声音透着一股压不住的焦虑,“我这边得知了一个消息……是关于明月的。”
黑眼镜挑了挑眉,墨镜后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精光:“说来听听。”
吴邪在那头沉默了几秒,声音压得极低:“明月这次醒来记忆会全部清空,并且不能受刺激,若是记忆有复苏的迹象,她可能会……死。”
那根没点燃的烟,在黑眼镜的指间碾成了两段。
烟草碎屑簌簌落下,他却浑然不觉,墨镜后的那双眼,只剩下深不见底的凝重。
“死?”他重复了一遍这个字,声音低沉得可怕,没了半分平日里的玩世不恭,只剩下淬了冰的锋利,“你再说一遍。”
电话那头的吴邪显然被他这突如其来的气场骇住了,顿了顿,才艰涩地重复道:“张日山的原话是,她的身体和灵魂已经到了极致,就算她这次侥幸醒来,那也是一道催命符,失忆是一种自我保护。如果强行让她回忆,或者受到巨大刺激导致记忆复苏,她的灵魂会承受不住,直接……崩溃,到时候,回天乏术。”
黑眼镜活了这么久,见过的死人比活人都多,早就对生死看得比谁都淡。
可这一刻,他竟觉得喉咙发干,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之前还调侃解雨臣是在玩火,现在看来,那家伙何止是在玩火,他是在抱着一个炸药桶跳舞,还嫌不够刺激,自己往上浇汽油!
吴邪久久没得到回应,在那头的声音几乎是吼出来的,带着压抑不住的恐慌:“你他妈到底听没听见!”
“听见了。”黑眼镜重新摸出一根烟叼在嘴边,声音却已经恢复了那副吊儿郎当的调调,只是比平时哑了三分,“你先冷静点。”
“我怎么冷静!”吴邪的声音拔高了八度,带上了哭腔,“那可是明月!要是出了什么岔子,小哥回来…………小哥要是回来发现人没了,他会疯的!”
是啊,那个哑巴会疯的。
“这消息,保准吗?”
“张日山亲口说的,还能有假。”
“我知道了。”黑眼镜吐出一口浊气,语气恢复了平时的懒散,“这事儿你烂在肚子里,你那边按原计划进行,天塌下来也别分心。”
“你见到小花了吗?明月到底怎么样了?”吴邪还是不放心。
“见到了。”黑眼镜靠在墙上,看着远处那扇紧闭的窗,墨镜后的眼神晦暗不明,“人还睡着呢。”
不等吴邪追问,直接挂了电话,黑眼镜将那根没点燃的烟狠狠地揉碎在掌心,烦躁地“啧”了一声。
解雨臣那只狐狸,现在手里捏着张明月的命,那个所谓的“一个月”期限,现在看来,简直就是个笑话。
他转身,毫不犹豫地再次翻过那堵高墙,整个人如同一只融入黑夜的猎豹。
现在,他连一个小时都不想给解雨臣!
书房内静悄悄的,昏暗的孤灯下映着一动不动的影子。
解雨臣脸上没有了白日里那温润如玉的伪装,只剩下一种近乎病态的偏执和挣扎。
他脑子里反复回响着张明月那句话——“这里告诉我,他不是一个故人,也不是丢下我的人,而是一个深爱我的人。”
就算没了记忆,她的本能,她的灵魂在排斥他,却在……寻找那个人。
嫉妒和不甘像两条毒蛇,一下一下啃噬着他的心脏。
书房的门,“嘎吱”一声,被人从外面推开,一道黑色的身影裹挟着一身寒气闯了进来。
解雨臣瞬间从椅子上站起,脸上所有的情绪都化为了警惕:“你又来干什么?”
黑眼镜径直走到他对面的沙发上坐下,翘起了二郎腿。
“来给你提个醒。”他从兜里摸出根烟叼在嘴上,却没点燃,目光钉在他身上,“游戏规则变了,花儿爷。”
解雨臣危险地眯了眯眼,直言道:“你想耍什么花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