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雨臣在看到那个相框的瞬间,瞳孔骤然紧缩,一个箭步冲上前,劈手就要去夺。
“别给她看!”他的反应太过激烈,连声音都变了调。
霍秀秀被他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把相框往怀里一藏,梗着脖子道:“为什么不能看?不就是一张照片吗?你心虚什么?”
“我说了,她现在不能受刺激!”解雨臣的额角青筋暴起,那张温润如玉的脸,第一次在人前显露出狰狞的痕迹。
“就是,你这反应也太夸张了。”黑眼镜叼着根狗尾巴草,晃晃悠悠地走了过来,往两人中间一站,笑嘻嘻地说,“搞得好像那照片里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一样。来,给我也瞧瞧,是什么让花儿爷这么紧张。”
他手快地从霍秀秀怀里把相框抽了出来。
解雨臣想拦,已经晚了。
照片有些泛黄,上面是两个半大的少年少女和一个容貌昳丽的女子。
扎着羊角辫的霍秀秀笑得天真烂漫,穿着粉色衬衫的解雨臣已经初具风华,而站在他们中间的张明月,眉眼沉静,正微微侧着头,视线……并没有看着镜头。
她的目光,落在了照片边缘一个被裁切掉大半的、穿着蓝色帽衫的身影上。
刹那间,张明月的脑袋像是被一根钢针狠狠地扎了进去。
无数破碎的、不成形的画面在眼前炸开——
漫天的大雪,青铜门上繁复的浮雕,一把漆黑的古刀,还有……一个宽阔而沉默的背影。
“唔……”她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脸色瞬间煞白,整个人控制不住地从轮椅上滑了下去。
“明月!”
“明月姐姐!”
“小丫头!”
三个人同时惊呼出声。
解雨臣眼疾手快地将她捞进怀里,入手的是一片冰凉和止不住的颤抖,看着她紧闭的双眼和痛苦的神情,脸色比她还难看,心都要从嗓子眼跳出来,连呼吸都停滞了。
“该死!”他抱着她,声音里是全然的崩溃和绝望,抬头冲着黑眼镜和霍秀秀凄厉地吼道,“我说了别刺激她!你们都想让她死吗?!”
霍秀秀被他吼得呆在原地,眼圈瞬间就红了,完全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黑眼镜脸上的笑容也消失得一干二净。
他一把将相框塞回霍秀秀手里,墨镜后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被解雨臣抱在怀里、已然陷入半昏迷状态的张明月,脸色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他知道事情很危险,却没想到,仅仅是一张连正脸都没有的照片,就能引起这么大的反应。
张日山说的没错。
这是用命换来的遗忘。
解雨臣抱着她,像抱着一件即将碎裂的稀世珍宝,疯了一样地冲回了房间。
“叫医生!快去叫医生!”他的声音嘶哑,充满了血腥味,在空旷的院子里回荡。
整个解家,乱成了一锅粥。
霍秀秀拿着那个相框,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嘴里不停地喃喃:“怎么会这样……我不是故意的……怎么会这样……”
黑眼镜走过去,从她手里拿过那个相框,看了一眼,又重新塞回她手里,声音低沉得可怕:“现在不是哭的时候,擦干眼泪,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从现在起,忘了你今天带过这东西来。”
“可是明月姐姐她……”
“她死不了。”黑眼镜打断她,语气不容置疑,“但你要是敢把今天的事说出去,或者再自作主张,下一次,可能就真的谁也救不了她了。”
他的话像一盆冰水,让霍秀秀止住了哭声,只剩下止不住的哆嗦。
她看着黑眼镜那张被墨镜遮住大半的脸,第一次从这个总是嬉皮笑脸的男人身上,感受到了和张起灵如出一辙的、令人胆寒的压迫感。
黑眼镜没再理她,转身,看向那扇紧闭的房门,烦躁地从兜里摸出烟盒,抖了半天,才抖出一根烟叼在嘴边。
这一次,他拿出了打火机,“咔哒”一声,幽蓝的火苗在暮色中跳动,映着他那双晦暗不明的眼睛。
事情,彻底失控了。
解雨臣那只疯狗,现在估计连他都想一起咬死。
而笼子里的那只小野猫……
他吐出一口浓白的烟雾,烟雾缭绕中,他仿佛又看到了她刚才那双固执又清亮的眼睛。
活了太久,见过太多失控的场面,可没有哪一次,像现在这样,让他觉得喉咙里堵着一块烧红的炭。
黑眼镜啧了一声,迈开长腿走到霍秀秀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哭够了?”
霍秀秀猛地抬头,眼里的泪水混杂着委屈和不解:“我……我不知道会这样……我只是想让她开心……”
“你觉得他现在在乎这个?”黑眼镜的语气里没有半分同情,只有淬了冰的冷漠,“他现在恨不得把你连同那张破照片一起烧了。”
他蹲下身,与她平视,墨镜后的眼睛像两个深不见底的黑洞:“现在,回家去,省得等会他想起来,撕了你。”
打发走魂不守舍的霍秀秀,他烦躁地吐出一口烟圈。
事情,比他想的最坏情况,还要糟。
黑眼镜狠狠地吸了一口烟,将烟头碾灭在廊柱上,转身,大步流星地朝着那扇紧闭的房门走去。
“砰!”
他一脚踹开了门。
屋内的人吓得尖叫,而被几个私人医生围在中间的解雨臣,猛地回过头,那双桃花眼里布满了猩红的血丝,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困兽。
“滚出去!”他嘶吼道,声音已经完全沙哑。
黑眼镜径直走到床边,拨开一个手足无措的医生,低头看去。
张明月躺在床上,双眼紧闭,一张巴掌大的小脸白得像纸,嘴唇毫无血色,额上沁出一层细密的冷汗,眉头紧紧地蹙在一起,似乎正陷在什么极度痛苦的梦魇里。
“情况怎么样?”解雨臣问旁边那个年长些的医生,语气冷得像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