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医生显然被这阵仗吓到了，哆哆嗦嗦地回答：“解……解先生，病人是受了强烈的精神刺激，导致气血逆行，脉象紊乱……我们已经给她注射了镇定剂，但……但效果甚微，她似乎……不愿意醒过来。”
“不愿意醒？”黑眼镜危险地眯起了眼。
“都给我滚！”解雨臣猛地冲过来，一把将黑眼镜推开，挡在床前，“谁让你们进来的！都给我滚出去！”
黑眼镜被他推得退了两步，站稳了，墨镜后的眼睛里却没有半分温度：“她现在这个样子，你吼有什么用？”
“都是你！如果不是你把他们放进来！”解雨臣指着他，手指都在发抖，眼底的理智已经被全然的恐慌和悔恨吞噬，“她要是出了什么事……我杀了你！”
“你现在最该杀的，是你自己！”黑眼镜嗤笑一声，那笑声里淬满了冰。
他上前一步，凑到解雨臣耳边，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如刀：“你那点肮脏的占有欲，差点就成了她的催命符，现在跟我装什么情圣？”
解雨臣的身体，剧烈地一震。
是啊……是他……
是他鬼迷心窍，是他存着那点侥幸，是他……他才是始作俑者啊！
他浑身的力气像是被瞬间抽干，颓然地后退一步，撞在床沿上，看着床上那个毫无生气的张明月，眼底的血色褪去，只剩下死灰般的绝望。
“你出去……”他喃喃道，“你们都出去……让我一个人陪着她。”
黑眼镜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没再刺激他，转身对那些医生道：“都出去吧，守在外面，有事再叫你们。”
众人如蒙大赦，逃似的退了出去。
偌大的房间里，只剩下三个人，一室死寂。
而此刻，在张明月的意识深处，却是一片刺骨的寒冷。
是雪。
漫天的风雪，像是永远不会停歇。
她一个人走在苍茫的雪山里，找不到方向，也看不到尽头。
好冷……冷得骨头缝里都在结冰。
就在她快要撑不住倒下的时候，一只手，从后面伸过来，拉住了她。
那只手，带着一种让人心安的温度，和常年握刀留下的薄茧。
她看不清那个人的脸，只看到他穿着一件蓝色帽衫，身形挺拔得像一棵雪松。
他没说话，只是拉着她，一步一步，坚定地往前走。
风雪再大，似乎都无法撼动他分毫。
她被他牢牢地护在身后，那股刺骨的寒意，竟奇异地被隔绝了，只能感觉到，他的手，握得很紧很紧。
“别怕。”
一个低沉的、带着一丝沙哑的声音，穿透风雪，落在她的耳边。
“我在。”
她想喊，喉咙里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一遍又一遍地在心里呐喊那个呼之欲出的名字。
张……
张什么？
心口疼得像是要裂开，她终于用尽全身力气喊了出来：“张起灵——！”
张明月猛地睁开眼睛，大口大口地喘着气，额头上全是冷汗。
她眨了眨眼，那片漫天的风雪和那个模糊的背影，如潮水般退去，只在心底留下了一片湿冷的痕迹和一股空落落的疼。
“水……”她的嗓子干得像是要冒火。
解雨臣如梦初醒，手忙脚乱地去倒水，手抖得连杯子都拿不稳，“哐当”一声，精致的骨瓷杯摔在地上，碎成了一片片。
黑眼镜走过去，利落地倒了杯温水，扶着张明月的后颈，小心地喂她喝下。
温热的水流滋润了干涸的喉咙，张明月混沌的意识也清醒了几分。
她缓缓转过头，目光落在解雨臣那张写满惊惶的脸上，平静地看了几秒。
“照片上。”她一字一句，清晰地问，“被裁掉的那个人，就是张起灵，对不对？”
她甚至不记得那个人的脸，可那个名字，却像是烙在灵魂深处的印记，只要轻轻一碰，就会带来燎原的剧痛。
解雨臣看着她的眼睛，连呼吸都忘了。
她什么都知道了。
在他自以为是的保护和欺骗下，她用自己的方式，拼凑出了真相的轮廓。
黑眼镜吹了声口哨，把杯子放到桌上，语气里却带上了一丝警告：“小丫头，好奇心会害死猫，也会害死你。”
张明月没理他，依旧死死地盯着解雨臣，重复道：“是不是？”
这一刻，房间里安静得可怕。
解雨臣看着她那双不得到答案誓不罢休的眼睛，再也无法自欺欺人。
他缓缓地，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挤出一个沙哑的字：“……是。”
张明月沉默着把目光从解雨臣身上移到黑眼镜身上，像是在问他“解雨臣有没有说谎”。
“他是……”黑眼镜被她看得没辙，叹了口气，选择了一个最简单，也最直接的答案，“你的命。”
张明月却笑了，那笑容很淡，带着一丝了然，也带着一丝苍凉的悲戚。
有一个人，从她的生命里，被硬生生地挖走了。
而她身体的本能，灵魂的记忆，却在疯狂地叫嚣着，要将他找回来。
可这个人，这份感情，这段过往，对她来说却是一道催命符。
“你也是他的命。”黑眼镜补充道，“在你没把这条命彻底养回来之前，离所有关于他的东西都远一点。”
“你想活，还是想死？”他盯着她，问得极其直接。
张明月当然想活。
还要活得明明白白。
她抬起头，看着黑眼镜，眼里的火焰比任何时候都要旺盛，决绝道：“我要知道全部的真相。”
“不行！”解雨臣猛地睁开眼，声音里满是恐慌。
“哪怕代价是死？”黑眼镜挑了挑眉，墨镜后的眼神晦暗不明。
“我自己的命。”张明月一字一句，掷地有声，“我自己说了算。”
又是这句话。
黑眼镜忽然就笑了。
那笑容，没了平日里的玩世不恭，多了几分说不清的欣赏和……疯狂。
“行。”他站起身，走到她面前，微微俯身，墨镜后的眼睛直视着她，“你想玩命，老子就陪你玩。”
解雨臣看了看两个人，怒吼出声：“你是不是疯了，你知不知道她会没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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