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冷静，像一盆冰水，浇在解雨臣烧得正旺的理智上，让他瞬间坠入冰窖。
他忽然就泄了气，撑着桌子的手臂微微颤抖，声音里带上了几不可闻的哀求：“明月，算我求你……别去，好不好？留下来，留在这里什么都不要想，我护着你，我能护你一辈子……”
“你的保护是个笼子，这个笼子挡不住别人来抓我，我也不会待在这里等着被抓。”张明月打断他，一字一句，清晰而残忍，“解雨臣，你护不住我。”
“你不仅怕我死，还怕我活不成你想要的样子。”
解雨臣的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是啊，他怕她死，更怕她恢复成那个他无法掌控的张家圣女，怕她义无反顾地奔向那个叫张起灵的男人，怕她再一次将他抛在身后，连一个回眸都吝于给予。
他的沉默，就是最好的回答。
张明月眼中的最后一丝温度也褪去了。
她讨厌这种被囚禁的感觉，发自骨子的厌恶。
“让开。”她冷冷地吐出两个字，耐心彻底告罄。
解雨臣直起身，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疯狂的偏执。
“拿下。”他从牙缝里挤出了这两个字。
院子里的气氛瞬间降至冰点，几十个精锐保镖无声地围了上来，手里明晃晃的武器对准了院子中央的三人。
黑眼镜摇了摇头，一副“你没救了”的表情，脸上的笑意彻底冷了下来，他活动了一下手腕，墨镜后的眼睛眯了起来，透出危险的光，“花儿爷，动真格的啊。”
解雨臣没看他，只是死死地盯着张明月，一字一顿道：“没有我的命令，谁也别想踏出这个大门一步！”
他宁愿用这种方式把她强留在身边，也绝不放手让她去冒万分之一的危险。
张明月看着周围那些黑洞洞的枪口，眼底没有一丝波澜。
他这是要用人命，来困住她。
张明月看着眼前这些人墙，这些人都是解雨臣的心腹，个个都是好手。
她和黑眼镜能杀出去，但必然要见血。
而这些血，都将算在解雨臣头上，也算在她头上。
她轻轻笑了，那笑容在肃杀的气氛中，显得格外妖异：“解雨臣，你最大的错误，就是把我当成了需要被圈养的金丝雀。”
话音落下的瞬间，她动了。
没人看清她是怎么动的。
只听“咔嚓”一声脆响，伴随着一声闷哼，离她最近的那个保镖头领，手腕已经以一个诡异的角度向后折断，手中的枪也落入了张明月手里。
她甚至没有用枪，只是反手握着枪柄，用枪托狠狠砸在第二个扑上来的人下颌。
“砰！”
又是一声骨裂的闷响。
整个过程快得像一道黑色的残影，干净利落，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那股狠戾决绝的气势，让在场所有身经百战的保镖，都感到一阵从脚底板窜上来的寒意。
她站在那里，手里掂着那把枪，目光缓缓扫过周围噤若寒蝉的保镖，最后，重新落回到解雨臣惨白的脸上。
“这次断的是手腕，下次是命。”她的声音陡然转冷，将手里的枪随手扔在地上，发出“哐当”一声刺耳的巨响。
话音落下的瞬间，一股凛冽的杀气从她纤细的身体里迸发出来，笼罩了整个院子，那些保镖竟被骇得齐齐后退了半步，握着武器的手心渗出了冷汗。
黑眼镜吹了声响亮的口哨，打破了这死寂。
“漂亮。”他真心实意地夸赞，好整以暇地看着脸色煞白的解雨臣，“花儿爷，小丫头可不是什么金丝雀，是吃人的猛兽。”
“你.......”解雨臣嘴唇翕动着，看着张明月那双决绝的眼睛。
那个他捧在手心都怕化了的女人，此刻正用最平静的语气，说着最狠的话，他毫不怀疑，只要他敢说一个“上”字，这里下一秒就会血流成河。
他亲眼见过这个女人在绝境中是如何反杀的，也亲眼见过她是如何在尸山血海中杀出一条生路的。
他想保护她，想把她锁起来，想让她远离一切危险。
可到头来，却是他亲手把刀递到了她的手上，逼着她用最狠的方式，来斩断他布下的所有枷锁。
多可笑。
院子里的风都仿佛停了，只剩下所有人压抑的呼吸声。
良久，解雨臣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颓然地垂下肩膀，紧握的双拳缓缓松开，掌心满是自己指甲掐出的血痕。
“……都退下。”
保镖们如蒙大赦，对视一眼，悄无声息地退入阴影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张明月看也没再看解雨臣一眼，与他擦肩而过时，脚步顿了顿。
“解雨臣，谢谢你一直以来所做的一切。”她的声音像风一样轻，“可你，从来……都不懂我。”
她再不停留，径直朝着庭院大门走去。
黑眼镜跟了上去，在解雨臣身边停下，他偏过头，墨镜下的目光让人看不真切。
“花儿爷，有句话叫‘爱是放手’，虽然俗了点，但挺有道理。”他难得正经地说了一句，“攥得太紧，会碎的，不光是她，还有你自己。”
说罢，他快步追上了张明月的步伐。
庭院里，又恢复了寂静。
解雨臣缓缓转身，看着那两道消失在门口的背影，伸出手，似乎想抓住什么，最终却只抓到了一片冰冷的空气。
一口鲜血，从他口中喷出，溅在那冰冷的青石板上，像一朵开到极致却瞬间凋零的红梅。
他捂着胸口，缓缓跪倒在地，眼中最后一点光，也彻底熄灭了。
“我只是……想让你活着……”
一声低不可闻的呢喃，被风吹散在寂寥的庭院里。
月亮飞向了那片，注定要将她燃尽的，血色天空。
门外，是一条铺满金色落叶的胡同，安静得仿佛另一个世界。
一辆黑色的红旗轿车静静地停在不远处，车门打开，一个穿着黑色西装，身姿挺拔如松的男人走了下来。
正是张日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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