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渐浓,残阳如被啃噬的赤色圆饼,一点一点沉没于地平线之下。
那浓稠如墨的夜色,恰似有人将一大团玄色染料倾倒入澄澈的清水,刹那间,墨色以摧枯拉朽之势晕染开来,先是将天边最后一抹晚霞吞噬,继而漫过黛色的远山,攀上青灰的屋檐,转眼间便将整个天空染成了深邃的幽黑色。夜幕低垂,仿若一张巨大的黑色幕布,将世间万物都笼罩其中。
在这夜幕的侵袭下,义庄大堂也未能幸免,光线如同被无形的大手一点点抽离,陷入了沉沉的昏暗之中。四周的墙壁仿佛被黑暗浸透,变得愈发深沉,角落里的阴影也愈发浓重,如同蛰伏着未知的危险。
马大胆眉头微皱,动作麻利地从怀中掏出火折子,“嗤”地一声,火苗窜起,他小心翼翼地凑向案台上那盏早已备好的油灯。当火苗与灯芯接触的瞬间,“噗”地一声,橘黄色的光亮缓缓晕开,如同一朵在黑暗中绽放的小花。这微弱的光芒虽不足以驱散整个大堂的黑暗,但好歹在一片漆黑中撕开了一道口子,照亮了眼前的一方天地。
然而,摇曳的灯影下,光影不断变幻,忽明忽暗,那一排排漆黑的棺材表面泛起诡异的幽光,仿佛有一双双无形的眼睛在暗处窥视,棺木上雕刻的繁复花纹在光影交错中扭曲变形,更添几分阴森恐怖,让人不寒而栗,脊背发凉。
若换作寻常人,此刻怕是早已被这阴森的氛围吓得双腿发软、魂飞魄散,可马大胆却并非一般人。他紧了紧身上的粗布衣裳,喉结上下滚动,咽了咽口水,强压下心中那一丝不易察觉的不安。
随后,他弯腰抱起放在一旁的酒坛,拎起盛着肉菜的油纸包,大步朝着大堂东北的墙角走去。那墙角处堆放着几捆干草,他随手将干草铺在地上,便一屁股坐下,“啪”地一声打开酒坛的封口,浓郁的酒香顿时在空气中弥漫开来。他撕下一块肉,就着烈酒大口吞咽,酒水顺着嘴角流下,浸湿了衣襟,却浑然不觉。
不知为何,夜晚义庄的四周安静得有些反常,没有平日里的鸟叫,连夏日里习以为常的虫鸣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在这万籁俱寂之中,唯有马大胆喝酒吃肉的声音在空荡荡的大堂里回荡,显得格外突兀。这死寂般的氛围,让空气中仿佛都凝结着一丝紧张与不安,让人忍不住猜测,在这寂静的表象之下,究竟隐藏着怎样不为人知的秘密。
正吃的起劲的马大胆突然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想到此他眼角那么一扫,顿时握着酒坛的手微微发颤,酒水顺着坛口晃出几滴,在地上洇出深色痕迹。
原来就在刚刚,那忽明忽暗的灯光下,某具棺木表面的铜环似乎闪过一道幽光,像是有人在内部叩击。惊得他喉结滚动两下,喉间泛起的酒气都化作了冷汗,后背的粗布衣裳瞬间被浸透,黏腻地贴在皮肤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