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二咬着最后半张炊饼，油渍顺着指缝往下淌。他砸吧砸吧嘴，喉头上下滚动着咽下最后一口，粗粝的手掌在衣襟上胡乱蹭了蹭，瓮声瓮气地朝案板后的武大郎喊道："兄弟！这炊饼简直勾魂儿！还有没？再给俺来三张垫垫肚子！"
武大郎踮着脚尖，将竹制蒸笼掀开，顿时腾起的白雾里裹着淡淡的麦香，他用油纸仔细包好炊饼，叠成四方块时还特意压了压边角。
牛二接过炊饼，凑到鼻尖深深地嗅了嗅，满意地点点头，随后摸了摸腰间的钱袋，笑呵呵地问道："兄弟，一共多少钱？"
这一问，让武大郎心里咯噔一下。平日里，他的炊饼三文钱一张，可今天这带馅炊饼，从选料到制作都费了不少心思，成本比往常高了许多。可到底该卖多少合适呢？收多了，怕得罪邻居；收少了，又实在亏本。他犹豫了好一会儿，终于颤巍巍地伸出五根手指，刚要开口，却被牛二抢了先。
"五文钱？哎呀，兄弟你这..."牛二皱起眉头，声音提高了几分。
武大郎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只觉得后背发凉，暗暗后悔自己要价太高。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邻居，这下怕是要得罪人了。正想着要怎么补救，却听见牛二接着说道：“兄弟，你这可别收少，再做了赔本买卖了。”
武大郎愣了愣，随即长舒一口气，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嗨，都说远亲不如近邻，咱哥俩家就一墙之隔，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岂能多挣牛二哥您的钱呢！"
牛二浓眉一挑，粗壮的手掌在空中重重挥了挥，瓮声瓮气道："兄弟！常言道'吃喝不计较，买卖论分毫'，你瞅瞅这炊饼——"他抓起一张油汪汪的炊饼，在暮色里晃了晃，"比俺的蒲扇还大一圈！面揉得瓷实，烤得焦香，里头的菜馅更是鲜灵。别说五六文，就是七八文一张，保准那些走脚的汉子抢着买！"他忽然顿住，目光扫过武大郎单薄的肩头，声音放柔了几分，"你兄弟二人，打小儿没了爹娘照应，拉扯生计多不容易，该是多少银钱，断不能含糊！"
话音未落，牛二已经扯开粗布衣襟，从贴着心口的暗袋里掏出一把铜钱。铜板相撞发出清脆声响，在夕阳下泛着暖黄的光，他粗糙的手指捏着钱串，直愣愣地杵到武大郎面前，就等对方报个数。
武大郎垂眸望着案板上堆成小山的炊饼，又抬眼看向牛二涨红的脸。他生得矮小，却有着与身形不符的机灵劲儿，嘴角噙着笑，眼睛弯成月牙："若是旁人来买，自然要按市价算。可牛二哥您是谁呀……"他顿了顿，指尖轻轻点了点油纸包，"咱们隔墙住着，平日里没少受您照拂。收钱都觉着臊得慌，哪能再往高里要？"
这番话让牛二胸膛剧烈起伏，他哈哈大笑着重重拍了下武大郎后背，震得蒸笼都跟着晃了晃。
最后，他利落地数出二十文铜钱，"啪"地拍在案板上，铜钱撞出清脆的声响："就冲兄弟你这份实诚劲儿，往后俺要是饿了，都包在你这儿了！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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