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大人!容小民细细道来。”武大郎佝偻着背,粗糙的手掌攥着衣角微微发颤,浑浊的眼睛里蓄满委屈,“今日天还没透亮,小民就和往常一样,早早起来发面生火。待蒸笼里飘出麦香,刚把热气腾腾的炊饼摆上案板,那赖八就闯进俺家……”
他抹了把额角的汗珠,声音愈发哽咽:“他扯着破锣嗓子嚷着要四张炊饼,还非要用油纸仔细包好。小民低头忙活时,只听得‘哗啦’一声响,再抬头,钱罐子连同那厮早没了踪影!那罐子里,可是小民起早贪黑、省吃俭用攒下的血汗钱呐!”话音未落,一旁的赖八突然跳脚,破口大骂:“放屁!那明明是老子的钱,你个三寸钉想讹人!”
“就是俺的!你这偷鸡摸狗的贼!”武大郎气得满脸通红,回骂了一句,两人顿时吵得面红耳赤,唾沫星子乱飞,污言秽语此起彼伏。武大郎气得恨不得马上冲过去揍他一顿,赖八则叉着腰扯着嗓子,活像两只斗架的公鸡。
“肃静!”刘知县猛地一拍惊堂木,震得堂上衙役手中水火棍都跟着晃了晃。他浓眉倒竖,眼中厉芒如刀,“你二人再敢聒噪,每人先打二十大板!尝尝杀威棒的厉害!”县衙内瞬间鸦雀无声,只余两人粗重的喘息声。
刘知县扶了扶官帽,目光如炬地扫视堂下:“你二人各执一词,可有人证物证?”
武大郎与赖八对视一眼,又慌忙低下头,像霜打的茄子般蔫了下去,二人难得的异口同声道:“回大人,没有……”空荡荡的县衙里,这声回答显得格外单薄。
刘知县指尖叩击着桌案,“哒哒”声在寂静的堂中回响,眉间拧成个死结。他忽地转头看向垂手而立的王主簿,眼神中带着几分试探:“王主簿,这无头公案千头万绪,依你看,该从何处着手?”
王主簿佝偻着背疾步上前,三角眼滴溜溜一转,八字胡随着谄媚的笑意抖个不停。他抬手整了整歪斜的直脚幞头,尖细的嗓音里仿佛裹着蜜糖:“大人这是折煞小吏了!您慧眼如炬、断案如神,想当年‘西街赌坊纵火案’、‘城东米铺短秤案’,哪桩不是经您火眼金睛抽丝剥茧将案件侦破?这小小纷争,在大人跟前不过雕虫小技!小吏才疏学浅,哪敢班门弄斧呀?”
刘知县听着这番奉承,原本紧绷的嘴角不自觉上扬,慢条斯理地摩挲着下巴上稀疏的胡须。他眯起眼盯着堂下仍在暗中较劲的两人,幽幽叹道:“话虽如此,可这空口无凭的官司,稍有不慎便是冤屈了好人。看似是市井口角,实则关乎民心向背啊……”
“大人,这案子有这么难断吗?”王主簿好奇的悄声问道。
刘知县眉头又紧紧皱了起来,神色凝重 “嗯,此案听起来好似很简单,可是却不简单呐。”
王主簿脸上堆着的笑纹瞬间僵住,旋即又摆出副虚心求教的姿态,弓着腰凑近两步:“大人一席话,当真是拨云见日!小吏只瞧着是桩寻常纷争,却不知内里竟藏着这般玄机!”他枯瘦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袖中记事簿,三角眼骨碌碌转着,“可这……总不能让二人就这么僵持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