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大郎篇：铜钱案（十）

赖八声泪俱下的陈述在公堂内回荡，堂下众人听了都不禁微微动容。然而刘知县却依旧面色冷峻，刘知县却将官袍袖口微微一拢，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檀木惊堂木，浑浊的眼珠在烛火下泛起冷光——二十余年断案生涯，他太清楚这世间多少奸恶都披着仁义的外衣。而且赖八说的话中也有一些不合常理之处。

"且慢！"刘知县突然打断说道，"你说买药？可据本官所知，城西就有一间药铺开了十余年，药材向来齐全，你为何非要舍近求远，跑到城东去？"

赖八额头上的冷汗再次渗出，他慌忙叩首道："大人有所不知，昨日小人去是城西药铺抓药，掌柜的说独独缺了一味药，需要等上一段时日才能补上。小人想着，这肺痨最是耗人，一刻也耽搁不得，这才急着往城东去寻。"

刘知县闻言，伸手缓缓捋着颔下胡须，眼神如鹰隼般锐利。他忽而想起城南的回春堂，那里的老大夫医术高明，药铺规模也不小。随即问道："如你所言，那城南有家回春堂离你家也要近些，你为何不去那里抓药？反而去最远的城东药铺？难道连他们家也正巧缺了这味药？"话音未落，公堂内鸦雀无声，只听得见赖八急促的喘息声。

赖八心中暗叫不妙，却强作镇定，挤出一抹笑容道："实不相瞒大人，俺家老娘得这肺痨病已是一年有余，都是小民拿的药，早把县城药行摸得透透的。城东药铺是本县最大的药行，药材足、品类全，小民想着若是城南药铺也是缺药如何是好，倒不如直奔城东药铺去抓药，免得耽误了老娘的病情啊。"他一边说，一边偷瞄着刘知县的神色，掌心早已被冷汗浸透，手掌下的青砖都沾了湿意。

刘知县微微颔首，指尖仍摩挲着胡须，另一只手伸出抚在案头整齐摆放的供词，似在斟酌言言辞的分量，良久才缓缓开口："既如此，你既一心买药尽孝，又为何偏偏拐进炊饼铺子？须知耽搁一刻，令堂的药汤便要晚煎一刻。"

赖八膝盖重重磕地，顺势往前挪了半尺，声线陡然拔高："大人容禀！小民打小儿就听老人说，'孝心要趁热'。今日路过武大郎的铺子时，那新出炉的炊饼香气直往鼻子里钻，金黄酥脆的模样，像极了老娘年轻时烙的面饼？小人想着，药能放凉了再煎，可这热乎的孝心若是迟了……"他忽地哽住，抬手抹了把脸，指缝间竟挤出几滴泪来，"大人呐！小民自小没了爹，全靠老娘一把屎一把尿将俺们兄弟拉扯大。俺便想着老娘平素节俭，怕是有十来年没吃过好的了，于是俺便想着买几块炊饼回去尽尽孝心。谁能料到这厮竟见财起意，夺俺的钱呐……"

话音未落，赖八突然转头怒视武大郎，眼中似要喷出火来："大人，您想想看，若是这钱真是他的话，俺怎会知道这酒坛子里装的不是酒而是钱呢？"

此时众人的目光齐刷刷投向堂中央那个灰扑扑的陶坛。坛口糊着陈旧的红纸，任谁瞧着都像极了寻常酒肆里的物件。谁能想到里面都是铜钱，百姓议论纷纷，觉得赖八说的确实有理。

赖八见状，愈发得意，胸脯都挺高了几分，仿佛已胜券在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