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宣嘴角勾起一抹森冷的笑意,那笑意未达眼底,反倒衬得眉眼间的肃杀之气愈发浓重。他负手踱步,声音里裹挟着令人不寒而栗的威压,呵斥道:“赖八,你当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你是不撞南墙不回头哇!”尾音拖得极长,字字如冰锥般扎向赖八。
赖八膝盖在地上蹭了蹭,佝偻着背仰起头,脸上堆满委屈又无辜的神情,高声辩驳道:“大人这话小人可担当不起!空口无凭就指责小人说谎,实在叫人寒心呐!自古便说‘捉贼捉脏,捉奸捉双’,您这般冤枉小人,可有实打实的证据?”他一边说,一边偷瞄四周百姓的反应,刻意提高的声调里藏着几分蛊惑人心的算计。
裴宣突然驻足,袖中猛地甩出一道寒光,惊得赖八浑身一颤。只见裴宣指着钱罐,眼神如鹰隼般锐利:“你想要证据?好!今日裴某便要让你输得彻彻底底、心服口服!”他刻意停顿,扫过围观百姓们好奇的目光,又将视线落回赖八煞白的脸上,字字掷地有声。
赖八喉头滚动,强撑着挺直腰板,梗着脖子道:“哼!俺倒要瞧瞧,您能拿出什么铁证来!难不成这钱长了眼睛嘴巴,还能自己指认主人?”话音未落,他便后悔话头太满,却又不愿在众人面前露怯,只能硬着头皮与裴宣对视。
裴宣却不紧不慢,抬手示意衙役将钱罐捧至身前,指尖叩击罐身发出清脆声响:“赖八,我既能当众说这话,自然有十足把握——这铜钱,今日便能开口说话,将真相大白于天下!”他意味深长地瞥了眼赖八骤然收紧的瞳孔,嘴角笑意渐浓。
赖八盯着钱罐里泛着冷光的铜钱,喉间发紧,双腿不自觉地微微发抖,却仍强装镇定:“笑话!若是铜钱能说话,俺、俺就……”他话说一半心知不对,于是便不再言语。
裴宣目光如炬,猛地抬手直指张捕头,声如洪钟:“好!今日我便要让这奸佞之徒开开眼界!张捕头!”
声浪如惊雷炸响,张捕头浑身猛地一震,手中佩刀险些滑落。他瞪大双眼,难以置信地望着裴宣,又慌慌张张转头看向刘知县,喉结上下滚动,脸上写满惊疑不定,不知裴宣叫自己何事。
他转头看向刘知县,只见刘知县神色肃穆,微微颔首示意,张捕头这才如梦初醒,三步并作两步疾奔上前,单膝跪地沉声道:“卑职在!请大人吩咐!”
“速去打一桶清水来,莫要耽搁!”裴宣袖袍一挥,话语间不容置疑。张捕头应声而起,转身时带起一阵风,发冠上的红缨剧烈晃动。他一路小跑穿过拥挤的人群,惊得百姓们纷纷避让,不多时便拎着一桶清水匆匆返回。木桶表面还沾着细密水珠,顺着木纹蜿蜒而下,在青石板上洇出深色痕迹。
张捕头气喘吁吁地将水桶稳稳放在裴宣脚边,又后退半步躬身待命,额头的汗珠顺着棱角分明的下颌线不断滴落。
“大人,水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