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甲车引擎的轰鸣像是低沉的野兽咆哮，林晓蜷缩在角落，目光死死黏在对面那台被牢牢固定的机器人身上。感应灯彻底熄灭了，仿佛失去了生命一般。手腕上的束缚带虽然松开了，但那道深深的勒痕仍然火辣辣地灼烧着，提醒着她刚才的狼狈。
“咔嚓”一声，车门被拉开，克里斯弯腰钻了进来，手里拎着一瓶未开封的矿泉水。他一屁股坐在她面前，视线落在她泛红的手腕上，又扫过对面的机器人。沉默了几秒后，他的声音带着一丝少见的柔和：“你刚才，没让机器人动手。”
这不是疑问，而是陈述。
林晓的指尖突然攥紧，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脑袋依旧低垂，眼睛死死盯着脚下的金属地板。车厢猛然颠簸了一下，她的肩膀轻轻晃了晃，声音低得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你们是反生化组织，我不能让我的机器人伤害无辜的人。”
“无辜？”克里斯低笑了一声，语气里透着几分自嘲，“我们用束缚带绑着你，像押犯人一样把你带回来，在你眼里还算无辜？”
这话让林晓猛地抬起头，眼眶还泛着红，却带着一股倔强：“你们和光明教不一样。”她顿了顿，想起昨夜暴雨中克里斯挡在平民身前的背影，想起刚才特工为了保护她肩膀被子弹擦伤的情形，声音渐渐低了下去，“你们是在做事，不是在害人。我的机器人是用来对付生化怪物的，不是用来对付你们的。”
克里斯盯着她眼底尚未褪去的委屈，还有那倔强背后藏着的一丝柔软，心里忽然泛起一阵复杂的情绪。他拿起那瓶水递过去，指尖碰到她的手时，发现她在微微发抖。“我知道你后悔了，后悔救我，后悔拦火箭。”他的声音沉了沉，目光变得无比认真，“但你没让机器人攻击我们，就说明你心里清楚，谁才是真正的敌人。”
林晓接过水瓶，却没有拧开，只是紧紧抱在怀里，目光又一次飘向机器人。“它跟着我好几年了。”她的声音轻得像在自言自语，“刚才它一直在等我的指令，只要我开口，它会立刻冲过来。”
“但你没开口。”克里斯接口，语气比刚才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郑重，“林晓，BSAA从没想过要把你当犯人，更没想过抢你的技术。指挥中心的命令……是为了防止光明教对你下死手。”
“怕我被抢，就用绑的？”林晓抬眼瞪着他，眼底带着怨气，却少了些之前的绝望。
克里斯语塞，一时间竟找不出合适的解释。车厢里陷入一片沉默，只剩下引擎的轰鸣声和机器人偶尔发出的微弱电流声。片刻后，他才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些许歉意：“对不起，用了最笨的方式。但你要相信，我们不会像那些人一样，把你当成工具。”
林晓没有回应，只是低头盯着怀里的水瓶，瓶身映出她泛红的眼睛。她想起刚才特工挡在她身前的背影，想起克里斯破解密码时紧绷的侧脸，心里那股悔恨的情绪慢慢消散了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纠结。
装甲车逐渐驶入BSAA基地，窗外的景象从荒凉的街道变成了森严的建筑。克里斯率先起身，走向门口，回头看了她一眼：“走吧，先去做个检查。之后……我会向指挥中心解释。”
林晓迟疑了一下，目光再次落在那台机器人上。克里斯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补充道：“你的机器人会被妥善保管，没人会动它。等事情平息了，我们会还给你。”
她攥了攥水瓶，终于慢慢站起身，跟在他身后下车。基地的风有些凉，吹在脸上让她稍微清醒了一些。也许克里斯说的是真的，也许BSAA真的和那些觊觎她技术的人不一样。可刚刚没下达的那个攻击指令，还是让她忍不住怀疑：自己的决定到底是正确还是错误？
金属闸门在身后缓缓合拢，发出沉闷的声响，彻底隔绝了外界的喧嚣。克里斯停下脚步，转身面对林晓，指尖轻轻搭上她手腕的束缚带——那道勒痕已经泛出淡淡的红色，在她苍白的皮肤上格外刺眼。
他没有说话，只是指尖稍稍用力，“咔哒”一声解开了搭扣。束缚带随即失去力道，顺着她的手腕滑落，发出清脆的“当啷”声，砸在光洁的地面上。
“到基地了，安全了。”克里斯的声音比之前更加低沉，目光扫过她的手腕，眼底掠过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歉意，“之前是迫不得已，光明教的人一直在追你，我们怕你冲动出事。”
林晓下意识地摩挲着手腕，酸胀感还没完全散去，心里却乱成一团。她抬眼看向四周，冰冷的金属墙壁，穿着制服来回穿梭的队员，还有远处被两名队员小心护送着、正送往技术区的机器人。它的感应灯忽然亮了一下，像是在确认她的安全。
“我的机器人……”她忍不住开口，声音轻得像在试探。
“会放在技术部暂时保管，没人会碰它的核心程序。”克里斯迅速接话，似乎早已猜到她的顾虑，“等指挥中心那边沟通完了，你可以随时去看它。”
林晓抿了抿唇，没有再说话。刚才在装甲车里压下去的悔恨情绪又冒了出来，她看着眼前的克里斯，看着眼前这个森严的基地，突然想起自己当初黑进光明教系统时的那种决绝——那时她只想阻止灾难，从未想过代价是被困在这里，连机器人都要被“看管”。
“别多想。”克里斯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迈开步子往前走，“先去休息区待着，我去和指挥中心汇报情况。你没让机器人攻击我们的事，我会说明白，这很重要。”
林晓愣了一下，抬头看向他的背影。他的步伐依旧沉稳，却少了几分之前那种不容置疑的强硬，反而多了一丝安抚的意味。她犹豫了几秒，终究还是跟上了他的脚步，只是目光始终盯着远处机器人消失的方向，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这里曾是她下意识想帮忙的地方，但现在，却成了困住她的“笼子”。
房间不算小，浅灰色的墙面干净得有些冷清，唯一的一扇窗户正对着基地的训练场。林晓拉上了厚重的窗帘，将所有光线彻底隔绝在外。
门锁“咔嗒”一声扣死，她背靠着门板缓缓滑坐到地上，怀里紧紧抱着从背包里翻出的备用遥控器。屏幕的微光映在她脸上，眼眶依然泛红，两天来忍住的眼泪此刻终于顺着脸颊滑落。
生气，又委屈。
气BSAA不分青红皂白就用束缚带绑她，气他们把她当作犯人般押回基地；委屈的是自己明明出于好意，救了克里斯、拦下了病毒火箭，最后却落得被软禁的下场，甚至连机器人都见不到。她听见门外队员的敲门声，也闻到了餐车推过的食物香气，但一想到手腕上那道淡去的勒痕，想到机器人被带走时暗掉的感应灯，整个人就僵硬得连开门的力气都没有。
桌上的餐盒已经堆了五个，都是基地食堂送来的，有她之前无意间提过的热汤，却没有一个被拆封过。她缩在沙发角落，手指紧紧攥着遥控器，屏幕反复播放机器人救克里斯的画面——合金手臂将生化犬甩开，感应灯闪烁着“安全”的信号。那时的她，还以为自己站在了对的一边。
“咚咚咚。”敲门声再次响起，比起之前轻柔了一些，伴随着克里斯低沉的声音：“林晓，我知道你在里面。我给你带了点东西，放在门口，你记得拿。”
林晓浑身一僵，往沙发深处缩了缩，没有回应。
门外安静了几秒，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像是克里斯把东西放下了。过了片刻，他又开口，这次的语气温和了许多：“指挥中心那边我已经沟通过了，没人怪你之前想跑。你的机器人我也去看过了，技术部的人没动它，只是做了基础检查，感应灯还亮着，像是在等你。”
听到“机器人”三个字，林晓的心脏猛地抽了一下。她下意识地抬起头看向门口，手指捏着遥控器微微发抖。
“餐盒别堆着了，热汤凉了就不好喝了。”克里斯的声音还在门外徘徊，“我不逼你开门，也不逼你原谅。只是想告诉你，BSAA从没想过要伤害你，之前的事，是我们错了。”
脚步声渐渐远去，林晓坐在原地，听着他的声音消失在走廊尽头，才慢慢站起身，走向门边。她没有开门，只是贴着冰冷的门板，隐隐能听到外面队员走动的声音。地上放着一个纸袋，透过门缝能看到里面露出一个银灰色的机器人挂件——和她的机器人一模一样，小小的感应灯还能闪烁。
她的眼泪再次滑落，蹲下身，指尖轻轻碰了碰那个挂件，心里的委屈像溃堤的洪水般涌了出来。其实她并不是真的想一直躲着，只是心里的结解不开，那点生气和委屈掺杂在一起，堵得她喘不过气。
窗外天色渐暗，房间里仍旧没有开灯，只有遥控器的微光在黑暗中闪烁。林晓抱着那个机器人挂件，缩在门口，第一次开始怀疑——这两天的冷战，到底是在气BSAA，还是在气那个当初毫不犹豫伸出援手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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