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锦瑟听着殷琼遥这一番话,不免悲伤,她知晓殷琼遥的好,也知晓这花原是殷琼遥最喜欢的花,正如殷琼遥曾经的性质,孤傲内敛,可如今却是因为那年轻的帝王悄然生变,徐锦瑟自然不知为何,可也不想提及殷琼遥的伤心事,因此便也未曾提及其因,过几天恰为元宵节,可这些天殷琼遥的身体日益消瘦起来,徐锦瑟想着这梅花若是栽种于殷琼遥屋内,她日日看着到也能有些希望。便提议“琼姐姐,这梅花是你最喜欢的花了,所谓君子不夺人所爱,这花养在你屋内最为合适啦,你比我更喜花草,更能照顾好这寒冬腊梅的。”
殷琼遥听罢,笑了笑,用手帕拭去脸上出的虚汗,她自个儿清楚,自个儿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了,纵然是这株腊梅如今开得再好,自个儿又能庇护着这花开多久?到底是个未知数,就是现如今用自己所学的养护的方法,也不过一时,而非一世,思及至此殷琼遥苦笑了一下,那笑依旧淡淡的,似乎对这些都看得淡了似的。她回过头,认真的看着徐锦瑟道“锦妹妹,我如今病得狠了,自个儿都照顾不及,何况是这腊梅呢,这腊梅如此生机盎然,跟着我这病容之人,着实不妥,倒不如跟着妹妹这般活泼性子,倒愈发有了些生气。”说罢,殷琼遥便回了屋子。
徐锦瑟有些疑惑不解,虽然自个儿知道殷琼遥定然被那高位之上的人伤透了心,却也再不见当年那位文采斐然,却孤傲内敛的琼姐姐了,唯一没变的,似乎还是她身上那善良罢。徐锦瑟也不多想了,回了厢房便睡着了,到了后半夜是让院子里的婢女的惊呼声吵醒的,徐锦瑟揉了揉眼,迷迷糊糊的起来,刚一推开厢房的门,便看见那些太监婢女乌泱泱的给跪了一院子,李嬷嬷在那些人跟前站在正殿前的台阶上,腰板挺得很直,手中拿着手腕粗细的木棍子,那些太监婢女们在底下跪着,微微发抖。
徐锦瑟正奇怪,可看着李嬷嬷这般严肃模样,又有些害怕,正犹豫着,翠兰这时从殷琼遥寝殿内出来,快步走至徐锦瑟身前道“徐家娘子,德妃娘娘让您进去,说有话儿要交代您。”徐锦瑟略微抬头,只看见翠兰脸上挂着的泪痕,也没敢多问,就跟着翠兰走了进去。
只看见那床榻上,殷琼遥原就苍白的脸此刻挂着泪,怀里紧抱着一个襁褓,发着呆,见徐锦瑟来了,便叫其他人退下,说是要单独同徐锦瑟说会儿话儿。待其他人皆退下后,殷琼遥方才缓缓开口道“这是陵儿的襁褓,陵儿,陵儿走了,我的陵儿走了,小锦儿,你说我是不是不该来这里的,小锦儿,这皇宫里净是些吃人不吐骨头的,那些个都是为了自个儿的一席之地,自个儿的家族费尽心思只为了那高位的,小锦儿,你莫怕,你我都要好好的,好好的……”殷琼遥还未说完便昏了过去,后来徐锦瑟听几个宫人偷闲之时嚼舌根才知,原是那时李亦穆为了登上这帝位,娶了那顾皇贵妃,借用顾皇贵妃娘家的军权,平定了战乱,这方才让先帝将帝位传给他。
后来为了让顾皇贵妃的娘家安心帮自己稳固帝位,默许了顾皇贵妃害了殷琼遥才只有两岁的孩子,也就是李忆陵,后而以殷琼遥未能保护好皇子为由,将其贬为德妃,说白了,不过是借口罢了,还是个极其不走心的借口,偏那时殷家失势,殷琼遥的父亲为了撇清关系,更是不顾华雍郡主和月曦公主的劝阻,同殷琼遥撇清了父女关系。因此殷琼遥对家族早已失望透顶,而自己亲生骨肉离自个儿而去后,她彻底失望,在这深宫之中,殷琼遥唯一想做的,唯一能做的唯有保护好那些真心对待自个儿的人而已。
殷琼遥还记得她孩子死后的一个月里,那帝王每日都留宿于害死她孩子的女人宫殿里,直到那一个月后的一天晌午,那帝王才出现在紫琼殿内,殷琼遥那时身子就已是不好了,脸色苍白到任谁都会心疼,便是那猫狗见了都是轻柔到不敢发出一点声音,生怕把这如瓷娃娃般脆弱的人儿惊着了,可那帝王当日急匆匆的,跑到紫琼殿里,不是来关怀殷琼遥失子之痛的,却是来兴师问罪的,原是顾皇贵妃的孩子夜里发起了高烧,那些太医诊断后,确诊为中毒,这帝王不知从哪找来的证据指明是殷琼遥下的毒。
“陛下,妾现如今说什么都没用了不是吗?您又何必要求一个解释呢?”殷琼遥自嘲的笑了笑,她还记得前一个月里,她替后宫中所有孩子祈福,以求陵儿九泉之下可以得到那些鬼差的怜悯,可笑当时她跪在佛前几度晕厥,仍是执意要念完那本厚重的佛经,可如今这份心意却被人加以利用,添油加醋,竟是成了她谋害另一个孩子的证据,可笑,当真可笑,她祖母,她母亲,自幼便教导她,要明理识仪,她对一切人都看得很淡 因为看透了,可这年轻的帝王明明自小便相识,可如今却看不透了。
“你当真不解释?还是没甚么要解释?”那帝王依旧是矗立在她塌旁的,明明还是那人,可心却变了,殷琼遥心觉:“大概心冷,便是这样一番感觉吧,只愿……其他人都好好的”她早已没什么要解释的了,多余的解释不过是越抹越黑罢。“回陛下,妾无任何可解释的,但求陛下治妾之罪,妾定然全全供认不讳。”殷琼遥不再说任何话,只侧过身,待那明黄色的身影远去,眼角终是落下了一滴泪。她的泪大多都给自己的孩子了,有那孩子出生时喜悦的泪,亦有那孩子去世时,悲痛的泪。也许只她自个儿才知此时为何落泪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