证据已来

丽贵人喉间呜咽着，却发不出声，只觉天旋地转间，满室烛火皆成了模糊的白晕。

“若十皇子无恙，若……若他能醒来证明我的清白……”这念头如救命稻草，却转瞬又被恐惧淹没——“若他醒不过来，我便是万死难辞其咎……”泪水再度汹涌而出，丽贵人攥着容答应的衣袖，指尖抠入织锦纹路，瘫倒在地神志不清，所幸容答应垫护着，没有伤到肚子。

见主子晕倒，“皇上，皇后娘娘明察！那宫女夹竹三月前曾偷盗小主的金镶红宝石耳珰，被小主罚了二十杖刑，她……定是怀恨诬陷，我家主子是不可能做出谋害这种事的。”受过刑罚的宫女玉环跪地泣求，企望能够获得宽宥，地上的血痕都已晕染成扭曲的朱色，她也不敢松懈。

她脊背挺得笔直如松，仿佛每一道鞭痕都在无声诉说对主子的赤诚，连发髻散落的青丝都倔强地垂在肩头，不肯伏低。

她满心牵挂身处险境且怀有身孕的小主，目光穿过地上丽贵人身影，恍惚看见寝殿窗棂上小主曾亲手糊上自己做的剪彩在风中簌簌颤动，点她的额头笑呵道:“玉环啊玉环啊，真想把你给嫁了。”

同时对那边跪地的夹竹充满愤懑，痛心疾首，暗恨对方为何要将脏水泼向腹中怀着龙裔的主子，哪怕是撞墙撞到一头血。

“皇上皇后万安，各位娘娘妆安。”商苾瑷踩着绣有并蒂莲的绸缎裙裾踏入养心殿时，正撞见太医们跪了一地，药箱散乱在地砖上，殿里弥漫着刺鼻的药味。

她先对着高位的皇上皇后盈盈一拜，随后给在场的嫔妃行礼，双眼流转间瞥见阶前那道染血的身影，那宫女膝下的砖缝已浸透暗红，却仍昂着头重复辩白，声音嘶哑如裂帛，却字字句句不离“小主清白”。

商苾瑷心头微震，广袖掩住唇角的笑意瞬间凝固：“臣女来的不巧了，这殿里怎似翻了潮？”

皇后端坐在鎏金凤椅上，眉梢不动：“不过是查个推搡皇子的奴才，舒窈莫要取笑。”

商苾瑷从袖中取出一匣天山雪莲，晶莹花瓣裹着霜色寒气:“皇后娘娘，臣女岂会取笑，十皇子于我如同亲弟，我快马加鞭赶来，唯恐他不适。”

太医们眼睛一亮，忙接过药匣，其中一位颤声道：“此药珍贵，快…快煎药。”

“舒窈有心了。”皇上投来赞许的目光，商苾瑷眼神凝在那宫女夹竹身上，她额头嘴角淌血，却仍死死咬住下唇，仿佛要将秘密咽进喉间。

天子玄色袍角垂在上，龙纹在烛光下泛着冷芒，开口道：“将她们二人拉下去关进慎刑司，待十皇子醒来再审。”

侍卫正要上前，商苾瑷忽地抬手止住：“且慢！”

她转向那宫女夹竹，蹲下身，声音柔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你说你主子指使你推十皇子，可有什么证据？”

宫女夹竹喘着气，目光怨毒：“自然是钱，有钱能使鬼推磨，她给了我大黄金。”她挣扎着抬起染血的脸:“那匣子就在……就在我房间西侧暗格里。”

商苾瑷挑眉，故作惊讶：“哦？大黄金？多少两？丽贵人可曾留下什么信物？”夹竹喉间发出嘶哑的笑声：“五十两！信物……信物是一块玉牌。”

皇后凤眸中掠过一丝暗光，恰似刀锋划过，她吩咐道：“证据既在，还等什么？传本宫懿旨，即刻搜查！”

商苾瑷却听后轻笑，劝声道：“皇后娘娘且慢，这宫女伤重，若此时死了，证据岂不成了死无对证？”

“郡主，放心，老朽看着，她死不了。”院判站出来谦逊地一躬身道，忙上前查看夹竹的伤情。

侍卫们行动迅速，很快便将匣子搜出，里面确实装着玉佩和黄金。

“皇上，证据已来，奴婢没什么好说的，要杀要剐随您的便。”那宫女夹竹原本毫无表情的脸上突然浮现一种安定的神情，旁人都觉得她是清楚大局已定，自知死罪难免，索性放弃挣扎直接赴死。

商苾瑷若有所思，抿紧双唇，乌黑的眼眸中满是冰寒之意，正声道: “本郡主再问你一次，这究竟是不是你主子丽贵人指使你干的？”

听到这儿，夹竹噗嗤声笑了:“不是我那跋扈的主子指使，我岂会落得如此下场？”

“好一个伶牙俐齿的小宫女。”来人双手拍掌，指节在寂静中发出清脆声响，他拖着长腔，尾音尖利如刀，吊儿郎当的姿态与这闷热窒息的殿内格格不入，言辞极尽讥讽之能事，仿佛连廊外响亮的雷声都霎时静了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