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的好

“敛儿来了。”原本满面怒容的圣上，此刻眼中浮现出一抹笑意，语调平和地说道。

殿内烛光摇曳，金箔雕花的梁柱在光影中投下斑驳的影子。

白子敛恭敬地走上前，行礼时袍袖拂过地面，动作不疾不徐。

他抬眼瞥向一旁的商苾瑷，后者正用指尖轻轻把玩手上的戒指，眉梢微挑，似在无声传递某种默契。

“父皇安康，母后安好。”白子敛垂首回应，声音沉稳如古井无波。

商苾瑷轻笑一声，带着一点嘲讽道：“李衍，你方才那番话是何意？”她的问句利落如刀，直刺要害，目光却似有意无意掠过跪在角落、冷汗涔涔的夹竹。

白子敛唇角微勾，从容转身，袖中暗藏的指尖与商苾瑷垂下的手背轻轻一触，那动作轻若蝶翅点水，旁人无从察觉。

“我的意思很明确，有劳江公公跑一趟，请应嫔娘娘过来‘看戏’。”他语调坚如磐石，每个字都咬得清晰，仿佛掷地有声的棋落。

“你这是暗指那夹竹背后主使是应嫔？”商苾瑷顺势接话，疾步逼近夹竹眯起眼眸，眼角眉梢带些玩味。

夹竹喉间发出破碎的呜咽，尖利的嗓音几乎破了音:“不，胡说，我的主子只有丽贵人 ”一个翻身爬起来，不顾身上的伤，膝行向前，欲取侍卫匣中物证，却被白子敛突然伸出的袍角压住手腕。

两人一拦一逼，恰似猎人钳制惊兔，将她的挣扎困在方寸之间。

“还嘴硬？应嫔马上就到，到时候让她与你当面对质。”白子敛冷笑着，缓缓说道，同时侧首向商苾瑷递去一个笃定的眼神。

商苾瑷会意，看向夹竹的眼神幽深了几分，抬手自袖口暗处摸出一锭金子，被她指尖一弹，正落在夹竹绣鞋前半步之地：“这锭赤金在此，若你老实交代幕后主使是应嫔，这黄白之物便归你所有。”

“绝无可能，这跟应嫔娘娘有什么关系？”夹竹愣了一下，眉眼间难得出现一丝躁郁。

她望向龙椅上九五之尊的眸光都带着颤意，喉头滚了半晌，终是哑声嘶出：“推搡皇子确是我所为，但……指使之人是丽贵人。”

言罢，恶狠狠剜向商苾瑷，那眼神似淬了毒的银针，扎得人脊背生寒。

她猛地跪伏在地，像被踩住尾巴苦大深仇的样子，头磕砖上发出闷响：“皇上明鉴！郡主当殿诘问宫婢，妄议妃嫔，这规矩何在？”

“本宫纵是妄言，就是污蔑了怎么办？”商苾瑷眉眼间含着浅浅笑意，声音淡淡道。

“应嫔到。”门口通报声响起。

“贱人，你敢污蔑本宫。”来得早不如来得巧的应嫔早已按捺不住，甩出手中云锦帕子，恰似一道粉霞掠空。

她莲步生风，不过三息便欺至夹竹身前。

扬手间，护甲刮过空气，脆生生一巴掌印在夹竹颊上，那声响亮如裂帛，震得殿内烛火都晃了晃。

夹竹瞪大眼睛，瘦弱的身子微微发抖，小脸上肿起一道五指印，火辣辣的痛，她双目圆睁，泪水在眶中打转，却倔强不肯落下。

瘦骨嶙峋的身形晃如风中残苇，喉间发出半是呜咽半是气声的嘶鸣，却仍强撑着仰头望向应嫔：“奴…婢…没有。”

“没有？”应嫔阴沉着脸，指尖颤点着夹竹鼻尖:“你做你主子指使的事，竟敢把我攀进来，谁给你的狗胆？”她精致的眉眼染了些怒气，手腕翻飞间，又要落下第二掌，却听龙椅之上有沉喝:“住手！”

白承浔眉峰如刀，眸中墨色翻涌似渊。

他袍袖下的手指节骨分明地叩击着扶手，每一声都似重锤击在众人心头。

满殿霎时寂静，唯有他冷冽如霜的嗓音回荡：“应嫔，朕瞧着你如今的模样，把那泼妇骂街的架势是学了个十足，倒忘了自个儿还是朕的后妃！”

“皇上，臣妾与兄长遭弹劾已蒙冤屈。”应嫔踉跄半步，帕子绞碎在袖中，神色也随之变得黯然，“如今阿猫阿狗都敢攀咬，臣妾岂能咽下这口气？”

商苾瑷挑眉轻笑：“怕攀咬，还是怕真相？应嫔娘娘心里自然清楚。”指尖点她肩甲，声音贴耳低语:“藏太深的秘密，会…招血光哦。”应嫔冷汗骤起，寒意窜上脊背， 商苾瑷声音放的极柔，眼神锐利如刀。

“不知哪里得罪舒窈郡主，郡主莫要话里有话。”应嫔眼圈一红，似含了怒气。

‘我已经派人追杀相关之人，就算夹竹这贱婢说出些什么，只怕你们也拿不出确凿的证据。真是没想到，卑贱之人就是卑贱，终究不可靠，为了一些黄金便背叛了自己。’想到这里应嫔眼眸泛起冷意，她想杀了夹竹。

殿外传来甲胄铿锵声，郑司尉闯入，溅起尘烟:“启禀圣上，证人果儿被人扼喉而死，尸身尚温。”

天助我也，来的正是时候，应嫔翻了个白眼:死的好，带着我的秘密下葬吧。

白子敛略微抬眼，留意到应嫔紧绷的身子松懈了下来，唇角几不可察一翘。

商苾瑷冷眼瞧着这一出，心里毫无波澜，呵呵，现在让你嘚瑟一下，等会就送你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