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情绪激涌,玉环愈发用力,箍得夹竹脖颈生疼。
夹竹下意识以袖掩面,肘尖一顶,堪堪推开半寸,喉间迸出半声呜咽,似被扼住喉管的困兽,低吼声碎在齿间:“你疯了不成?”
待挣脱桎梏,她踉跄后退三步,颈间红痕如烙铁灼过,再不敢忆起那窒息的刹那。
抬头望着眼前双目赤红的玉环,冷笑道:“天子脚下,金瓦玉阶之地,你竟敢对同僚动此粗鄙之手?。”
“况且我所言句句属实,又何惧你这泼妇行径。”夹竹的声音厉害了些,她表现得跟伸张正义、不畏强权的大侠没什么两样,说的激情澎湃。
玉环强咽下喉头翻涌的酸涩,昂首倔辩:“呸!莫不是得了什么腌臜好处?拿自己命做筏子,这种腌臜事你如何做得出手?你我同为奴籍,小主待你何曾薄过?那日你偷盗金镶红宝石耳珰,按律当发配浣衣局从事繁重苦役,小主顾念旧情,只命责二十杖。那杖刑乃老太监手下留情,换了其他宫那些娘娘,早打断你双腿丢去乱葬岗喂野狗了。”
“事后小主问你是否家中有难,你却咬死不说,如今倒攀咬起主子来了。”玉环说罢,袖口已攥得泛白,只恨自己没掐死对方,让她在这显摆。
两个人正要争辩。
皇后面容冷如霜玉:“够了,在此喧闹成何体统。”她声线不高,却如重锤压下,殿下侍卫瞬时跪倒一片。
夹竹跟玉环僵立片刻,终也跪伏:“皇后娘娘息怒。”
商苾瑷垂首凝眸,仔细端详眼前二人,心中暗自思忖,此间纷争绝非偶然。夹竹原是丽贵人宫中侍婢,而今却成了她递来的“叛徒”,害得她要自戕以证清白。
“你既如此深明大义”,商苾瑷不露锋芒,未点破当下微妙局势,转而面向夹竹,语气似施恩泽:“本宫便赐你一桩良缘,民间有才俊诚心求娶,你既自证清白,此婚事由本宫钦定,也算酬你直言之功。”
"啊?"夹竹闻之愕然,未曾料事态竟生此变,马上就要被杖毙,现在被指婚,难不成有诈?细细想着,额间伤口灼痛未消,面对身份尊贵的郡主,胸中愤懑如沸,却碍于尊卑,噎得半句难言。
皇上白承浔轻咳一声,眉间微蹙问道:“舒窈此举何意?真相未明,忠奸未辨,怎忽谈及婚嫁?"
“圣上,臣女想请应嫔作此公证,未知圣上可否允准?”商苾瑷走上去,笑语温婉,她此举非失智,实乃“怜其忠勇保全大局,大义灭亲,不顾生死,欲赐良缘与她小小宫女最好的归宿。”
“这...”应嫔此时拿不准商苾瑷的心思,眼睛转了起来,低眉道:“臣妾德行浅薄,岂敢担此见证之责,恐辱了圣意。”
皇后美眸流转,又盯上了站在应嫔旁边的舒窈郡主与九皇子,啧啧发笑,她不稀罕管这些,必要时浑水摸鱼看个好戏。
“舒窈难得开口,应嫔就允了吧”皇上虽未洞悉商苾瑷此言背后的深意,却依旧选择应允,配合她的请求。
应嫔纵然心头有千般不甘万般不愿,也只得强压着满腹怨怼,面上不敢表现垂眸应了
“青俪,将人带上来,也让圣上与皇后娘娘,各位娘娘开开眼。”商苾瑷语调似浸了蜜的软绸,不疾不徐地吩咐着,眼角却淬着冰棱般的冷意。
殿外候着的侍女闻声屈膝应诺,脸上却绽开一抹诡谲的笑,仿佛瞧见了戏台上最精彩的高潮。
众人皆是一头雾水,面面相觑间,只见一男子被推搡着进了殿门,“奴才汪健叩见皇上皇后,各位娘娘。”
其人形容委实粗鄙,衣着虽勉强齐整,却难掩村野莽气。
甫一踏入这雕梁画栋之地,便如刘姥姥初入大观园般瞪圆了眼,鼠目寸光地四处逡巡。
瞧见那鎏金烛台、翡翠屏风,喉头竟发出吞咽之声,贪婪之态毕露无遗。若非侍女青俪及时假咳提醒,只怕要当着龙颜痴立半晌,手足无措。
“舒窈,这便是你所说的良缘?”皇后不解,她觉得此事没那么简单,商家的女儿可没当红娘的癖好。
商苾瑷唇角微微扬起,笑意却不达眼底:"正是,他们原是旧识,熟稔得很呢。”尾音拖得绵长,似有千钧之力。
那双眼眸淬着寒芒,如刀锋刮过夹竹脊背,教人遍体生寒。
夹竹当场如遭雷殛,血色从面颊褪得一干二净,连唇瓣都泛着青白。
那厮竟还活着!没死,那些尘封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她好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