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你

“宋栖迟。”商苾瑷细细念着这个名字，前不久婢女一边端茶一边跟她提过：“小姐，那个宋公子可有才了，刚还在园子里随口作诗呢。”

当时她没太在意，可现在人就站眼前，目光与她相接，眸光清亮，如秋水映星，唇角微扬，似有若无地一笑。

商苾瑷不慌不忙，脚步未动，略一沉思，姿态端方，声音清亮却不张扬，缓缓道来:“行人未返林鸦寂，空照石阶落桂梧。”

说完，她不仅没有低头羞怯，反而轻轻抬眸，直直望进宋栖迟的眼里，嘴角含笑，语气坦然：“献丑了。”

宋栖迟一愣，随即眼睛一下子亮了，像突然点着灯，他把商苾瑷那两句又念了一遍，越念越激动，忍不住拍手笑道：“好！这位女公子对得太好了！”

他笑得特别真诚，眼睛一直盯着商苾瑷，满是欣赏，好像不只是在夸诗，更是在看她这个人。

众人不禁倒抽一口凉气，眼前这位女子，哪里像是小门小户出身，分明有着大家闺秀的风范，若非她戴着面纱自报家门，还不知竟有如此出众的女子。

“你觉得好那就好呗。”商苾瑷略带不耐烦地回应道。她察觉到，自从对完诗后，宋栖迟仿佛不对劲，说不上来的感觉。

为了打破这令人沉默的尴尬，商苾瑷决定主动出击当恶人呛他。

坐在上方的镇国公夫人默默看在眼里，指尖轻抚袖中那枚温润玉扣，心知肚明戴面纱女子绝非寻常人，那气度、那风骨分明是舒窈郡主隐姓埋名想逗逗男儿们。

她抬眼望向商苾瑷，嘴角微扬，压下心中惊涛，只好也配合，缓缓起身，广袖轻展，真诚地笑道:“好诗，不知哪位才子佳人能以书法呈现。”声音话温润如玉，却带着几分试探与敬重。

“回镇国公夫人，我！”一位女子起身，她是上州刺史之女任菱。

镇国公夫人命人呈上文房四宝，任菱神色从容，透着自信，她轻移莲步，优雅至案前，微欠身，纤细手指拿毛笔。

蘸墨时，她神情专注，似世界只剩笔墨纸砚，笔触纸瞬间，她柳眉微挑，目光紧锁，须臾，对联写就，整个过程如行云流水。

另一地方。

夜仲寒静静地坐在窗边，望着窗外热闹的景象，他脸上没有了昔日的笑容，只是淡淡地看着门外两个侍女说笑着将手中的花盆放在拐角处。

“公子，该用午膳了。”听到侍从的声音，夜仲寒才回过神来，起身走到餐桌前。桌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菜式，其中几道还是他平日里喜爱的。

“小姐特意吩咐过，公子您身子不好，需要多进补些营养，这些都是小姐让厨房为您准备的。”侍从看到他心情不佳，便找了个轻松的话题，试图缓和气氛。

夜仲寒微微点了点头，心中却暗自苦笑“这些美味又如何？不过是填补身体的空虚罢了，心中的那份空洞，又岂是食物能够填满的。我就像一只失去了方向的风筝，在这世间飘荡，不知归处。曾经的那些温暖和美好，如今都离我远去，留下的只有这无尽的失落和惆怅。”

他拿起筷子，却觉得毫无胃口，只是机械地夹着菜，眼神有些空洞。

刚吃了几口，一股异样的麻木感突然从胃部蔓延至四肢百骸，仿佛有无数细针在血管里游走。

夜仲寒的手微微颤抖，筷子“啪嗒”一声掉落于地。眼前的食物开始模糊、旋转，桌上的光影扭曲成一片混沌。

他想开口呼救，喉咙却像被无形的手扼住，发不出半点声音。

“这……不对……”他踉跄着扶住桌沿，指尖因用力而泛白，身体却不受控制地软了下去。意识如风中残烛，摇曳着即将熄灭。

他最后看到的，是侍从惊慌失措的脸庞，和那句来不及听清的惊呼。

下一瞬，他的世界陷入一片黑暗，整个人向前栽倒，重重地摔在冰冷的地面上，再无动静。

镇国公府上，在学子佳人们纷纷展示完各自精湛的才艺之后，宾主尽欢。

镇国公夫人轻摇团扇，眉眼含笑，立于亭中高声道:“你们现在手上都有花，可以将自己的花送给钟意的人，莫要拘谨，今日良辰，情意最是珍贵。”

话音落下，众人低笑，窸窣声中，一朵朵精心准备的花被递出。

有少女羞涩地将一支海棠塞进心仪公子手中，也有公子执一枝桂花，郑重地奉予倾慕已久的才女，花香氤氲，情意暗涌。

商苾瑷却未参与这热闹，她斜倚在回廊的不起眼拐角处躲个清净。

她手中并无花，却有一盘剥好的柚子，晶莹的果肉被剔得整整齐齐，搁在青瓷小碟中。

那侍从跪坐一旁，指尖微动，正专注地剥着下一瓣。

“你倒是讨喜。”商苾瑷轻啜一口清茶，眸光微闪，语气慵懒。

那侍从低声道：“您喜欢酸甜，又嫌手黏，奴自然要尽心。”

她轻笑，正想再言，忽觉光影一暗，一个身影立在她面前，挡住了廊下的日光。

是宋栖迟。

他垂着头，阳光只照见他半边侧脸，那段脖颈白皙修长，线条柔润，却因紧张而微微绷紧，像一只随时准备缩回壳中的幼鹿。

他指尖捏着一支花，是一枝未开全的香雪兰，花苞紧闭，却透着倔强的香气。

宋栖迟偷觑了商苾瑷一眼，她未戴面纱，原来她长这样，那一眼极快，如蜻蜓点水，却已将她映在眼底，

她斜倚着，神情慵懒，唇角含笑，眼中却无波澜。

他心口一紧，面颊骤然飞红，像被火燎过一般，迅速又低下头去，指尖微颤。

“给你。”他终于开口，声音低得几乎被风卷走。

“你这人！”商苾瑷想戴上面纱都来不及，这男人怎么这样不按套路出牌。

风正轻轻拂过，天空洒下一圈圈暖橘色的光晕，映得商苾瑷颊边飞起的碎发都染上了羞恼的色泽。

她瞪了一眼宋栖迟，又急又气，指尖微颤地抓起垂落胸前的面纱，匆匆覆上面容，那轻纱遮住了她泛红的脸颊与唇角的轻颤。

空气中还飘着未散的香雪兰香气，浓郁却不清冽，缠绕在呼吸之间，像极了宋栖迟此刻心头乱撞的情愫。

“栖迟你怎么在这，郡主来了。”另一男子匆匆而来，一脸焦急，目光在触及那枝被递出的香雪兰时骤然凝住，“你怎么还把花给她了？”他声音微哑，带着不可置信的颤抖。

“我喜欢。”宋栖迟刻意把语速放的很慢，眸光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