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东海无垠的碧波之上,有座不为世人所知的无名小岛,虽处苦寒之际,却已是春意暗涌,群芳竞发。
红蕾含焰,碧萼叠翠,千枝万杈缀满琼英,远远望去,如霞如雾,将整座岛屿染得旖旎生姿。海风拂过,冷香袅袅,不浓不艳,却清透肺腑,沁人如醉。
龙女早已厌倦了龙宫宴席间的喧嚷与虚礼,趁众人酒酣耳热之际,悄然抽身,驭起一片云华,漫无目的地飘游于沧溟之上。
她随心所至,遇浪则掠,见岛则停,若有奇趣之处,便多作盘桓,尽享这难得的自在光阴。
正腾云于九霄碧落间,俯望皆是茫茫海浪与素净沙洲,天地间一派清寂。
恍惚之际,一座花光缭乱的小岛倏然撞入眼帘,但见姹紫嫣红,芳菲缭乱,宛若蓬莱仙境遗落沧海。
龙女轻拂云纱,拨开缭绕的雾气,见岛上花开得这般恣意烂漫,心下欢喜,便敛了云踪,翩然降临于此间芳岛。
一下云端,她便恢复了活泼的本性,蹦蹦跳跳地踏足在这片花海之中。
方才宴席间的烦闷早已被抛到九霄云外,此刻她的脸上荡漾着如这岛上春色般明媚的笑容。一双明亮的大眼睛好奇地四下打量,流转着灵动的光采。
身上那一袭粉色罗裙,随着她的跳跃旋转而翩然舞动,在这姹紫嫣红的映衬下,宛如天边云霞之下一片氤氲烂漫的桃林,既清新靓丽,又明媚艳丽极了。
小姑娘欣喜地俯身,将刚折下的一朵鲜花轻轻放到鼻端,闭上眼深深吸气。那独特的冷香沁入心脾,让她脸上立刻浮现出无比陶醉和欢喜的表情。
她低首细细闻着,神情专注而温柔,耳边垂下的珍珠流苏也随之簌簌轻摇,俏皮地晃来晃去。
“这花儿真好……”她小声喃喃自语,声音里满是发现珍宝的喜悦。
这座小岛受了圣人恩泽,灵气充盈,岛上的灵花自然开得非同寻常,娇艳无比,芬芳远胜寻常凡品。
龙女在这片缤纷花海中挑挑拣拣,像是寻觅最闪亮的珍宝,不一会儿怀中便捧了满满一束精心挑选的花朵儿。
她怀抱满怀芳菲,正要转身离去,却忽地瞥见不远处一方青石上,竟有一位仙君正盘膝打坐。
但见其风姿清绝,气度高华,周身仙韵缭绕,宛若寒潭映月,自有一股凛然不可侵犯的威仪。
那位仙君身着一袭素白道袍,静坐于漫天绯霞般的桃花树下,手执一卷道经,正淡然吟诵。
清朗的诵经声仿佛带着某种玄妙的韵律,引得四周已开灵智的小兽们纷纷驻足,躲在稍远的岩石后、花丛间,听得如痴如醉,摇头晃脑,却无一敢近前半步,生怕扰了这份清净。
微风拂过,几片桃花瓣悄然飘落,点缀在他清冷的白衣之上。
那一抹粉嫩恰似冰雪中点染的胭脂,愈发衬得他超尘脱俗,俊逸的侧颜在花影缭绕间,宛如玉琢。
龙女屏息静立,直至那清越的诵经声徐徐停歇,方才抱着花束,袅袅上前一步,姿态优雅地敛衽行礼:
“小仙龙族敖瑜,见过仙长。不知仙长在此清修,多有惊扰,还望仙长恕罪。”
她声音清亮,如珠落玉盘,明眸皓齿间却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握着花束的手指也不自觉地收紧了几分。
姣好的面容上泛起些许赧然,似是未曾料想在这无人小岛上竟会遇见旁人,眸中歉意流转,更添几分娇憨之态。
稍定心神,她复又轻声探问:“不知仙长尊号如何称呼?”
素衣清绝的仙君闻声抬首,便见那龙族新生的小龙女正捧着满怀芳菲,婷婷袅袅立于不远处。
她一双澄澈眼眸怯生生地望着他,似林间初生小鹿,既好奇又带着几分天然的羞怯。
有诗云: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眼前这小龙女,大抵便是这般模样了。
此刻她脸颊红霞轻染,耀如春华,眼波却熏人欲醉,那是三月拂堤的春柳,四月灼灼的桃花,五月潋滟的碧水,六月亭亭的清莲,是这世间最当令、最美好之物的总和。
“在下……”他话音微顿,声线清淡如烟,“浮黎。”
似是觉察到她的拘谨,又漫不经心般补了一句:“此地非吾道场,仙友不必介怀。”
龙女闻言,悄悄抬起眼帘飞快地瞥了他一眼,又迅速垂下目光,这才轻轻舒了口气。那副如释重负的小模样,恰好落入仙君眼中——
她似乎只是单纯地为没有因莽撞而闯祸感到庆幸。
倒是……挺可爱的。
这个念头毫无征兆地浮现在他心间,如蜻蜓点水,一掠而过。
年幼单纯的龙女站在飘然绝尘的仙君面前,展露出毫无杂质的笑靥。那笑容渐渐漾开,如春风拂过静湖,在他原本古井无波的心绪里,搅动起细微的涟漪。
她笑起来的样子最为动人,明亮的长眸弯成新月,腮边两个浅浅的小酒窝若隐若现,仿佛盛满了蜜糖。
黛眉舒展如远山含翠,云鬓轻拢似春烟缭绕。
铅华洗尽,唯见天真。
恍惚间,仿佛有什么悄然改变。
是桃瓣落地的微响,是风过枝头的轻颤,还是心底那根沉寂千年的弦,被不经意地拨动了一声?
作者没有什么一见钟情,有的只是蓄谋已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