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行路上的劫波方才平息,这场看似终结一切的功德之战,却不过是天道循环中一个微小的句读。
如今,三十三重天外的紫霄宫隐隐传来叹息,命运之轮已再度悄然转动。
新的量劫正在三界六道的阴影里凝聚成形,其名为——
道魔之劫。
这并非寻常的仙魔争斗,而是自混沌开辟、清浊分立以来,便深植于洪荒本源的根本对立。
道之所在,法则运行,万物生息;魔之所存,寂灭虚无,归于混沌。
如今这相生相克的两极之力,正在失去亘古维持的微妙平衡。
九天之上的灵气开始逆流,九幽之下的煞气悄然上涌。
金仙的庆云染上了不易察觉的晦暗,就连大罗天境的讲道声里,也混入了一丝令人道心摇曳的杂音。
这是是连圣人都必须凝神以待的——开天辟地以来,最为沉重,最为根本的浩劫。
准提正驾着祥云,悠然往灵山而去。
多年筹谋,步步为营,如今终见功德圆满之曙光,饶是他万劫不磨的圣心,也不由得泛起一丝欣然之意。
然而,就在下一刻。
他身形猛地一顿,足下金色祥云仿佛撞上一堵无形壁垒,骤然凝固。
不对!
准提圣人眸光一凝,扫向四周。
只见方才还舒卷自如的流云,此刻竟如琥珀中的蚊蝇,被生生定在了原地;远方的仙鹤振翅姿态僵在半空,连风中流转的灵气都停止了波动。
万籁俱寂,时光仿佛在此刻断流。
这片天地,已化作了一座无形的牢笼,被绝强之力从三界六道中硬生生剜去,彻底与外界隔绝。
“哼。” 准提冷哼一声,圣人之威岂容轻犯?
能在他毫无察觉间布下此局,将一方时空炼为绝地,普天之下,又有几人?
答案不言而喻。
唯有与他同一阶级,历万劫而不灭,染因果而不沾的——
圣人!
“不知是哪位道友?能否出来一见?”
准提的声音在这片被凝固的时空中荡开,平静之下是高度凝聚的神识,扫过每一寸被封锁的虚空。
他并未等待太久。
话音落处的余韵尚未消散,前方的时空便如水面般泛起涟漪。
两道身影,一者清静无为,一者威严天成,自那扭曲的光影中不紧不慢地踱步而出。
正是太清与元始!
两位玄门至尊圣人宽大的袖袍垂落,仿佛携带着整个洪荒的沉重,投下一片令人心悸的淡淡阴影。
他们的目光平静,却在那深处透出微微冷意。
整个人悄无声息,仿佛本就该在那里,自那被强行镇压的时空中自然踏出,静静地望来。
没有滔天气势,没有法则轰鸣,但一种无形无质、却足以让大罗金仙都道心崩碎的压迫感,已如潮水般弥漫开来,精准地落在准提周身,将这片孤岛般的空间衬得如同铁板一块,空气分外紧绷。
面对这远超预料的阵容与这无声的杀局,准提心头剧震,饶是身为圣人,此刻也不由得头冒冷汗,惊疑不定地望向两人。
太清微微挑眉,正色了几分,其身后,阴阳流转的太极图虚影悄然浮现,黑白鱼首尾相衔,道韵自成,但他并未急着动手。
一旁的元始天尊依旧静默,双手收拢在宽大的袖袍之内,仿佛超然物外。
他的目光轻淡,并未完全聚焦于准提之身,仿佛落在某个虚无之处。他像是在看准提,又像是在透过他,在看一些别的什么东西。
准提圣人手指无声地扣紧了七宝妙树杖的枝干,指节与宝树轻轻相叩,发出不紧不慢的“笃笃”清音。
这清音仿佛蕴含着某种奇特的韵律,伴着空间一声若有似无的悠长低鸣,原本被彻底封死的四境时空,竟真的随之泛起了圈圈银色的法则涟漪,隐隐有几分动荡之势。
准提心中方才的惊疑稍定,将将回过神来。他目光骤然凝实,不再游移,深处泛起了属于圣人的幽幽冷意。
准提缓缓开口,声音平缓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质询:“两位道兄,如此兴师动众,隔绝时空,究竟是何意?”
太清的声音依旧古井无波,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份量:“我们兄弟二人,想向道友借一件东西。”
准提闻言,面上随意一笑,仿佛听到了无伤大雅的玩笑,然而扣住七宝妙树的手指却未曾松动分毫。
“道兄说笑了,贫僧身无长物,不知有何东西,能入得二位法眼,值得如此兴师动众?”
“道友过谦了。” 太清语气平淡,却将“过谦”二字咬得清晰。
“何物?” 准提脸上的笑意渐渐收敛,眉头微微皱起,目光如实质般锐利起来,紧紧锁住两人。
一直静默旁观的元始,此刻终于开口。
他的声音不高,却似一道惊雷,在这片被隔绝的时空中炸响,言简意赅:
“自是道友的,鸿蒙紫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