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帝宫风雨
琉璃心归位后第三日,无间海突降黑雪。
冥界长老会的玄铁飞舟破云而来,十二根蟠龙柱上悬着血色长幡,上书“清帝统、正血脉”。为首的,是活了八万年的大长老夙冥,他拄着枯骨杖,一步一咳,却咳得整个幽冥殿都随之震颤。
“帝君娶人族为后,乃自毁长城!”夙冥声音如锈铁刮锅,“请帝君即刻废后,另娶阴氏贵女,以安九狱!”
夜无尘立于高阶,玄袍上的金纹亮得刺目。他左手负后,右手摩挲着腰间的同生灯,灯火平静,却映得指节苍白。
“若本君不允?”
夙冥冷笑,枯骨杖一顿,殿顶血月骤暗。十二名长老同时抬手,祭出一面铜镜——镜中浮现人界景象:
阮家医馆火光冲天,一个佝偻身影被黑雾拖入夜色,只来得及发出半声惨叫。
清婉站在屏风后,指尖瞬间掐入掌心。那声“爹——”尚未出口,便被夜无尘以眼神止住。
“一炷香。”男人声音低冷,“夙冥,本君给你一炷香撤军。否则,你便去忘川底陪魇兽。”
长老会尚未应答,殿外忽传战鼓。冥界大将玄戈披甲而来,头盔下却是一片翻涌的黑雾——魇兽残念,已附身于他。
“帝君,臣请战!”玄戈单膝跪地,声音却重叠着野兽嘶吼,“为冥界正统,清君侧!”
夜无尘眼底掠过一丝裂痕。同生灯在这一刻无风自晃,灯火骤缩如豆——那是清婉的心痛。
二、人间炼狱
同一时刻,人界·落霞山。
清婉跪在焦黑医馆前,手指扒开瓦砾,指甲尽裂。灰烬中只剩半块烧焦的匾额——“阮氏回春”。墙上血字未干:
【琉璃心当归位,帝债血偿】
她胸口蛊印滚烫,几乎要将肋骨焚穿。忽然,一只冰凉的手覆上她肩。白衣少年从雾中走出,星冠羽衣,眉目温润,却带着不属于凡尘的威压。
“司命星君?”清婉认出来人——正是大婚那日潜入幽冥殿的仙者。
“我若晚来一步,你便要闯祸了。”司命叹息,指尖一点,灰烬中浮起一缕残魂——阮父的魂灯,已碎成三瓣。
“冥界长老与仙界叛徒勾结,魇兽残念只是幌子。他们要的是你体内的琉璃心。”司命抬手,碎魂凝成一枚黯淡玉坠,“想救你爹,只有一个办法——三日后仙冥交汇的‘无咎台’,以琉璃心换魂。”
清婉攥紧玉坠,指缝渗血:“夜无尘知道吗?”
“他知道。”司命声音微哑,“可他不能退。一旦退,冥界便会被长老会瓜分,你亦会被仙界囚为祭品。”
风雪中,清婉忽然想起密室那幅燃尽的画像。阿莲守莲,守的从来不是冥界,而是两界脆弱的平衡。如今,轮到她了。
三、无间之叛
冥界·幽冥殿。
一炷香将尽,长老会仍未退。玄戈的甲胄已彻底被黑雾吞噬,化作魇兽真身——百丈巨兽,背生骨翼,额间嵌着半块琉璃残片,正是清婉遗失的发簪。
“吼——!”魇兽振翼,无间海掀起百丈血浪。夜无尘拔剑,剑名“晦暝”,剑锋所指,万鬼哀嚎。
可同生灯却在此刻剧烈摇晃,灯火竟渗出殷红血丝——那是清婉在远方的悲恸。
“该死!”夜无尘低咒,他感知到她正踏过忘川支流,欲以自身为饵。
剑光一滞,魇兽巨爪趁机扫来,在他胸口撕开三道深可见骨的爪痕。黑血溅落,玄晶地面瞬间腐蚀成灰。
夙冥大笑:“帝君,你动情了。动情者,剑必钝!”
夜无尘以指抹过剑锋,血滴入灯芯,灯火骤亮。他抬眼,黑眸深处浮现细碎金纹,像琉璃碎光。
“既如此,便让你们看看——”
男人一剑劈开虚空,竟强行撕裂两界缝隙,踏入人界风雪。
四、忘川之约
落霞山·无咎台。
清婉立于悬崖边,脚下是翻滚的忘川虚影。司命以星阵为牢,将她困于中央。玉坠中的残魂被引至阵眼,只需琉璃心离体,便可重塑。
“阮清婉。”夜无尘的声音穿透风雪,他浑身浴血,胸口爪痕未愈,却一步一印踏来,“你敢换心,本君便毁了三界。”
清婉抬眼,泪已结冰:“那我爹呢?冥界呢?你告诉我,我还能怎么选?”
夜无尘止步,同生灯在他掌心碎裂成火雨。火光中,清婉看见他左瞳裂开一道金纹,像泪痕蜿蜒——那是琉璃心反噬的征兆。
“选我。”男人伸出手,黑血顺着指尖滴落,在雪地里绽开赤莲,“本君以帝位为聘,以冥界为妆,换你一世平安。”
长老会的飞舟破空而至,夙冥的狂笑与魇兽的嘶吼交织。司命星君叹息,星阵光芒大盛。
清婉却忽然笑了。她抬手,将琉璃心按入自己胸口——并非取出,而是彻底融合。金色纹路瞬间爬满她半边脸颊,像盛放的并蒂莲。
“夜无尘,”她声音轻得像雪落,“这一次,换我护你。”
五、血莲盛放
琉璃心归位刹那,天地变色。
清婉周身腾起金红火焰,业火中并蒂莲层层叠叠绽放,将魇兽与长老会一同吞噬。夙冥的惨叫被业火灼成灰烬,玄戈的甲胄在莲火中寸寸剥落,露出原本清俊的脸——他最后一眼望向清婉,嘴唇翕动:“谢谢……”
夜无尘跪倒在雪中,黑发散落,指尖颤抖着抚过她脸上的莲纹:“傻瓜,你会死的……”
清婉以额抵额,轻声道:“莲心不死,冥界不灭。阿娘能做到的,我也可以。”
她吻住他染血的唇,将最后一缕琉璃光渡入他胸口。同生灯碎片在两人之间重聚,化作一朵小小的赤莲,花蕊里浮着阮父完整的魂灯。
风雪骤停,血月隐去。忘川之水逆流而上,托着两人缓缓沉入冥界。无间海第一次泛起晨光,像人界的黎明。
清婉失去意识前,听见夜无尘在耳边低语:
“阮清婉,你若敢死,本君便让三界陪葬。”
可她只是笑,指尖在他掌心写下两个字:
“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