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种种，走马灯般在脑海中掠过：阿母萧元漪的严厉苛责与最终那抹复杂难辨的悲悯；阿父程始的粗心与无力；葛氏的刻薄算计；王姈、楼缡等人的欺凌；被困在后宅的窒息与才华被埋没的不甘……
还有凌不疑，那个如高山孤月般的男人，他的深情、他的隐忍、他的疯狂、他的毁灭……
心口传来一阵尖锐的闷痛。她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再睁开时，眼底只剩下磐石般的决心。
程少商重活一世……那些遗憾，那些不甘，那些束缚……我统统都要斩断！
程少商阿母的规矩？我会学，但绝不会再让它成为勒死我的绳索。我的才华？
她嘴角勾起一丝冷峭的弧度，看向自己带着薄茧的双手，眼中光芒大盛。
程少商前世只能用来做些小机巧，今生，我要让它堂堂正正地立于人前！至于凌不疑……
这个名字在舌尖滚过，带着前世的痛楚与刻骨的眷恋，最终化为一声复杂的叹息和眼底深处不容动摇的决绝。
程少商凌不疑……这一次，我不要再做那个被你推开、只能被动承受你所有决定的人。你的血海深仇，你的孤寂深渊，我或许无法替你背负，但我不会再畏惧靠近。我要活出足够强大的自己，强大到……可以站在你身边，与你并肩，而非你的负累。
她对着镜中那双仿佛燃烧着火焰的眸子，一字一顿。
程少商若命运注定纠缠，那么这一次，换我，走向你。
门外再次传来青苁的催促声。
程少商不再犹豫。她迅速转身，走到脸盆架前，捧起冰冷的清水，狠狠泼在脸上。
她拿起那套萧元漪为她准备的、颜色老气横秋的衣裙，动作麻利地穿上。
推开房门，清晨微冷的空气涌入。
程少商挺直了脊背，迎着初升的、带着一丝暖意的朝阳，一步一步，沉稳而坚定地朝着那个象征着她前世无尽压抑起点的程家正厅走去。
每一步，都踏在全新的命运轨迹之上。眼底深处，是历经生死、洞悉前尘后，破茧而出的璀璨锋芒。
程家正厅，肃穆得如同庙堂。萧元漪端坐主位，脊背挺直如松，面容沉静，眼神却锐利如刀，正一丝不苟地翻看着手中的《女诫》。
程颂、程少宫已垂手侍立在一旁，大气不敢出。空气中弥漫着无形的压力。
程少商踏入门槛，步履平稳，不疾不徐。她走到厅中，规规矩矩地对着萧元漪行了一个挑不出错处的礼、
程少商少商问母亲安。
声音清朗，不卑不亢，全然没有往日的瑟缩或强装的倔强。
萧元漪翻书的动作几不可察地一顿。她抬眼，目光如实质般落在程少商身上，带着审视与惯有的苛责。
萧元漪嗯。
萧元漪淡淡应了一声，放下书册。
萧元漪《女诫》‘卑弱’篇，背来听听。
前世，程少商最恨这些束缚女子的枷锁，每每背诵不是错漏百出就是梗着脖子反抗。
此刻，那些字句却清晰地浮现在脑海，微微垂眸，敛去眼底的冷意，开口背诵，声音清晰平稳，一字不差。
程少商古者生女三日，卧之床下，弄之瓦砖，而斋告焉。卧之床下，明其卑弱，主下人也……
程颂和程少宫惊讶地交换了一个眼神。阿妹何时背得这般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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