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平菇来查床的时候，看到七号床边围了不少人，拉住正要过去的狮子。
“怎么回事儿？”
狮子拿着病历本拍了拍平菇。
“是教练带着几个队员来看卡卡，主任跟雨林都在，估计是打算就让雨林接管了。”
平菇听完不出意外地皱着眉，抬脚要过去，被狮子一把拉住胳膊。
“哎，你干嘛啊？避讳忘啦？再说人雨林也是主任从国外捞回来的，不比你差。”
平菇刚想反驳，又反应过来，“你做他这次的助理医生？”
狮子无所谓地点点头，“昂。看卡卡教练那个关心劲儿，大家也挺在意卡卡最后一场比赛的。哎对了，我刚刚翻了手术记录，卡卡送来的时候昏迷，腹部被玻璃刺伤出血，就清创缝合，雨林手术的时候没做麻醉。放心，没大事儿。”
“这样，您看您们需不需要出人来照顾，或者找个护工，这个我们医院可以帮忙。”
平菇走到主任跟前，打断了教练刚张开的口。
“不用。”
教练还有些惊讶，“平菇？你在急诊啊？以前只听卡卡说是个医生，没想到这么巧。”
平菇微笑着点点头算是问好，“我是他哥，我来照顾就行。”
不远处狮子抱着病历本摇了摇头。
和教练一行人告别后，平菇就回到七号床，继续守着。
“你弟什么时候回国的？”
“前两天。”
雨林挤出消毒液擦着手，“前两天？不是吧，你当哥哥的也不去接一下？”
雨林记得前两天平菇一直在急诊，做了个不小的手术。
平菇异常沉默，还是狮子过来打破了僵局。
“九号床家属签字了，平菇你准备一下手术。我替你看着，醒了马上通知你。”
平菇走后，雨林抬手搭在狮子肩膀上，小声问，“不对劲儿啊，小狮子，他们哥俩儿怎么回事儿？”
狮子皱着眉抬肘甩掉雨林的手臂，“一身病菌少勾肩搭背的，你个大老爷们儿怎么跟护士台的小护士一样喜欢八卦？”
“嘿！这是我病人，我关心一下病人家庭关系怎么了？万一影响治疗呢？”
“呸呸呸，少咒人了。”
搭桥手术做完，平菇刚走出手术室和家属交代了几句，就见狮子站在不远处的拐角。
“醒了。雨林正检查着呢，你做好心理准备，早晚都得见面的。”
“知道了。”
“这里有什么感觉吗？”
卡卡摇了摇头。
“那这里呢，疼吗？”
“不疼。”
雨林直起身，跟身边的护士交代，“注意血压，有问题叫我。”
接着看向卡卡，“你先好好休息，过会儿警察可能回来问问情况，注意情绪别太激动。”
卡卡点点头，接着就又躺回去合上了眼。
车祸发生当时，卡卡站在路边低头看着手机，一辆车七扭八拐地冲了上路牙。
“我当时收到了马林斯基剧院的邀请，所以没有注意到周边的情况。”
狮子带着平菇过来的时候，警察刚走。
“嗨～”
卡卡有点愣，三人诡异地沉默了许久。
“……哥，好久不见。”
平菇双手藏在大褂口袋里，“嗯。”
狮子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
刚才先说话的好像是我吧？我是突然灰飞烟灭成了空气的一份子了吗？还是我已经练成隐身术了？
“咳咳，听说收到马林斯基剧院的邀请了呀？恭喜。”
卡卡苦笑着，“现在不知道还能不能赶过去。”
平菇无意攥紧了口袋里的手，狮子微微抬起手肘碰了碰平菇，一番挤眉弄眼。
赶紧安慰病人情绪啊，说点话啊！急死我了。
“嗯，那个，只是小意外，休养的好不会影响你的比赛和剧院表演的。”
卡卡突然抬起头，眼睛里闪着意外的光，“哥，你怎么知道我有比赛？”
狮子盯着平菇，看你怎么圆，不知道是谁哦，天天在网上找弟弟的动态消息，偷偷跑去看比赛，结果面都不敢见。
“那个……你教练上午来的时候跟我说的。”
绝了，世界上最硬的不是金刚石，是平菇的嘴。
“哦。”
眼见得，卡卡有些失落。
平菇平时也会安慰病人的，就是看见卡卡的时候嘴笨的不行，此刻着急又不知道说些什么。
“那什么，我去找雨林问问情况，你多休息。狮子会在这儿看着你的。”
狮子听了都瞪圆了眼睛，只能对着卡卡笑笑，“对。我手头上的病人今天刚出院。”
看着卡卡没精打采的，狮子一边倒着水，一边说。
“唉——其实你们俩就是误会太多了，说开了就行了……”
卡卡没有反应。
“不如，你先跟你哥开个口？”
卡卡转头看着狮子，狮子一看，有希望啊。
“先告诉你哥，你原谅他了呗？”
得，又转回去了。
狮子叹了口气坐在一旁。
平菇刚走进办公室，雨林就从办公桌前站起来了。
“来得正好，过来看看。”
平菇还没走到自己办公桌就先拐了弯。
“怎么了？”
“这个是昨天拍的脑部CT，本来我是想排查一下脑震荡，刚刚注意到这一点……”
平菇接过片子，仔细看了好一会儿。
两人的脸色都异常凝重。
“再做一次，也许是机器故障产生的小阴影。”
雨林耸耸肩，“那我就开了。”
平菇死死皱着眉，“开。”
狮子帮着把人送进去后，在门口等着。
“怎么回事儿？”
平菇摇了摇头，“脑部CT有一小块儿阴影，雨林怀疑有颅内出血。”
“那你怎么看？”
“我当然是觉得不是。”
狮子撇了撇嘴，“是理论上觉得不是，还是主观上不希望是？平菇，我们是医生，不能让主观意愿代替专业性思考。”
卡卡刚好被推出来，平菇没有回答。
结果出来的时候雨林正在给另一床病人检查，平菇就拿走了。
“我哥，这几年过得好吗？”
狮子给卡卡削着苹果，“好着呢，急诊每天都忙得要死，他主动从脑科调过来，天天忙得就差住在病人旁边儿了。”
脑科主任正开着车突然接到了自己学生的电话，只能将车停到一边。
“喂？平菇啊，我这都下班儿了，有急事儿？”
电话那边的声音有些颤抖，“老师，我这儿有个片子，想请您帮我看一下有没有问题。”
脑科主任看了看路况，准备折返回去，“你等等，我马上回医院。”
平菇是他手底下最优秀的学生，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几年前突然提出要到急诊去，但是他想请老师看的片子……老师隐约猜出了什么。
他应该已经知道结果了，就是不敢面对，需要有人刺破一丝幻想的泡泡。
听着老师叹气，平菇低下头，雨林也刚回到办公室。
“哟，怎么回事啊？我看看。”
雨林看着最新的结果，偷摸观察着师徒二人。
“平菇，你已经知道了吧？这是谁的片子？”
雨林补上，“他弟弟。我就说上次看着越看越奇怪，我去找护士要血压监测数据。顺便把狮子叫来。”
雨林走后，办公室内又陷入了寂静。
“还有不舒服吗？”
卡卡含着吸管喝了一口水，“有点头晕，醒来后就有点，这会儿有点晕的厉害。”
狮子马上放下病床，检查瞳孔、血压监测，“这种情况以后可要早点跟医生说，我去找雨林医生，你先别动。”
“后颅窝出血，出血量超过10毫升，就有手术指征，要是引起骨质疏松性孔疝，就危及生命。准备脑部造影，监测颅内压，一旦引发脑疝，情况就不乐观了。”
“就现在的阴影看，出血量不大，保守治疗……”
“那是你弟，这样的风险，你真想让他担吗？”
平菇没法回答这个问题，“卡卡已经是成年人了，他得自己在手术同意书上签字。”
雨林和狮子回来的时候，卡卡察觉到有点不对劲。
“我……”
雨林递给卡卡一份资料。
“你做好准备，后颅窝出血情况很紧迫。一会儿会有人带你去做脑部造影，我们需要确定出血量和颅内压情况，准备手术。”
卡卡翻完，平菇也刚走过来。
“如果我不做这个手术呢？”
雨林回头看了眼平菇，果然，知弟莫若哥啊。
狮子严肃地拒绝卡卡这个念头，“不做手术怎么行？后颅窝出血，这可不是你磕着腿划破皮流血，严重是要你命的。”
卡卡抿了抿嘴唇，抬头看向平菇。
平菇心下一惊，似乎知道他想问什么。
“术后恢复及时，你可以去参加比赛，不是还有一个月吗？”
雨林差点想插嘴，被狮子一把拉走了。
“什么参加比赛啊？后颅窝出血！现在出血原因都没找到呢！”
“哎哎，别急了，要不这么说，卡卡不会答应的。”
然而，平菇的谎言很快就被看穿了。
“你们可以采取保守治疗。我不会做手术的，我需要参与训练，参加比赛和马林斯基剧院的表演。”
“我再考虑考虑，结果出来我们再……”
“哥，我想拿最后一个奖。”
雨林在办公室泡了一包速溶咖啡，好奇地问起平菇和卡卡。
“卡卡，是什么项目的运动员啊？感觉跟平菇之间的氛围怪怪的。”
狮子正看着其他病人的资料，“花滑。哥俩儿有误会嘛，正常。”
“有误会也不至于几年都不见面吧？”
这个消息还是从小护士那儿打听来的。
“俩人都倔呗。”
雨林顺手端过一杯咖啡放到狮子桌上，“哎，什么误会啊？”
“别问我，我可是收了封口费的。”
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两人扭过头去。
“白鸟医生？脑科主任这么好啊，俩大徒弟都送来急诊了？”
白鸟瞥了一眼雨林，看着有些懵的狮子，“主任说有个后颅窝出血的病人，让我来跟。”
狮子抬手指着雨林，“他是主治医生。”
“哦，你不是助理医生吗？找你也一样。”
雨林无语地翻了个白眼，“得，这刚进修完回来的就是不一样啊。”
晚上十点，几人还在办公室坐着。
白鸟：“手术同意书签了吗？”
狮子：“没签，患者坚持保守治疗。”
雨林：“现在最大的问题是就是劝他签字。”
三人齐刷刷地看向平菇。
“我……我会去劝的。”
白鸟：“他为什么不肯签？有什么东西比他命还重要？”
雨林：“比赛啊，国家荣誉，可以理解。”
狮子：“这可是他最后一次比赛了，怎么说意义不一样吧。”
白鸟皱着眉，转着椅子，正对着平菇。
“他参加比赛，和你有关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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