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静姝“他府中后院有三口枯井,里面埋着的,都是被他凌虐致死的女子,最小的才七八岁……阿宝昨夜亲见,还有数十名女子被他囚禁,亲人多遭其毒手……”
静姝的声音带着压抑的颤抖,她语速极快,将裴忠的罪状一一数来,从温言的奶奶,到绣坊学徒的哥哥,再到那些无名无姓的冤魂,桩桩件件,听得崔澈、崔烨脸色煞白,手都在微微发颤。
崔珩之的脸色一点点沉下去,原本平和的眼神变得锐利如刀。他盯着静姝,见她眼底没有半分虚浮,只有滔天的恨意与决绝,便知此事绝非空穴来风。
崔珩之“你可有证据?”
静姝从袖中取出那个油纸包,双手捧起,高高举过头顶。
崔静姝“这是从他暗格里找到的记录,还有枯井边的证物,更有数十名幸存者可作证!”
崔珩之接过油纸包,指尖触到里面硬物的棱角,又看了看静姝依旧跪着的姿势,叹了口气。
这孩子……一大早行此大礼,哪里是求他,分明是把自己也押了进来。
崔珩之“起来吧”
他打开油纸包,目光落在那些零碎的记录上,声音已冷得像冰,“此事,御史台管了。”
静姝这才松了口气,紧绷的脊背微微一垮,被崔澈、崔烨顺势扶起时,膝盖已麻得站不稳,踉跄了一下才站稳。
崔静姝“二叔,那些女子等不了了,今日烦请二叔就此上书”
崔珩之“放心,天子脚下,他们竟然敢如此胡作非为,真当当官的是只拿俸禄不拿实绩的酒囊饭袋吗?”
崔珩之看着纸上那些触目惊心的字迹,又看了看静姝发白的脸色,眼底闪过一丝疼惜,随即被更深的怒意取代。
崔珩之“来人,备车,现在就进宫!”
崔衍之上朝后,便将罪证呈上去,圣人大怒之下,也明白了此时正是清算宁王一党的时候了,随即便派刑部、大理寺围了裴忠的府邸。
裴忠此时,脸色发白,府里的人都被集中到院子里听候发落,等大理寺和刑部的人找到他时,他的下半身已经血流不止了,现在他可不能死,死了,那些姑娘的清誉岂不是死无对证?
这一点,崔静姝早就想到了,昨夜她翻找他的暗格时,给他灌下了可以让他苟延残喘的药。
大理寺在后院的三口井中,找到了三十七具尸体,十岁以下的足足十五人,若不是今日崔珩之上奏,恐怕,今天死的…会更多。
被大理寺的人从裴府后院解救出来时,那几个女孩子脸上还带着惊魂未定的苍白,但眼底已燃起劫后余生的喜悦。她们攥着衣角,怯生生却又难掩兴奋地跟着官差往门外走,脚步轻快得像是要把过去的噩梦都踩在脚下。
崔静姝站在廊下看着她们的背影,鬓边的碎发被风拂起。
崔远“她们都得救了,走吧”
昨晚借着月光,她隐约看见了女孩子们都大大小小承受了不小的折磨,无论是身体还是心里上的。女子的身子,对着陌生的男大夫总有诸多不便,更何况是经历过那般折辱的姑娘们。
崔静姝“阿兄,去花满筑”
崔远被推着上了马车,前几日去时,还牡丹和胜意说,她们新认识了一位会医术的朋友,听说还是位女子。
这年头,女子行医本就罕见,能抛头露面为人诊病的,更是凤毛麟角。可正因如此,才最合时宜。
花满筑
崔静姝“牡丹,牡丹”
何惟芳“小姝,怎么这么急,怎么了?”
崔静姝“你那位…会医术的朋友可在?”
何惟芳唤了声“小春”,话音刚落,里间的竹帘便“窸窣”一声被掀开,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孩子快步走了出来。
吕耕春“牡丹,怎么了?”
崔静姝“你就是牡丹口中那位会医术的朋友吧”
吕耕春“是,你是……”
崔静姝“来不及多说了,大理寺从一个畜生府里救出来一些女子,她们身上都有伤,你可不可以帮我救救她们…”
吕耕春“可以,我去拿药箱”
何惟芳“出什么事了?”
崔静姝“回来聊”
静姝带着吕耕春进了马车,一路去了大理寺,连气都没喘匀,她便让自家阿兄直接带着吕耕春进去,替那些受伤的女子诊治。
她身子恍惚了一下,差点没站稳,此时已经临近午时,一夜都未曾休息,她早已经没了力气。
崔福“娘子”
崔福“你怎么样?”
在大理寺外,阿福扶着她的胳膊,崔静姝远远的就看到了站在她对面的萧时桉,一言不发的看着她。
崔静姝“你去跟着你家郎君,看看小春大夫有什么需要的药材”
崔福“可是,娘子你…”
崔静姝“我歇会儿就好”
阿福有些犹豫,但还是拗不过她,飞快的跑着出去追自家郎君了。
她刚回头去看萧时桉,那个地方已经没有人了,还没等她反应过来,腰间便骤然一紧,一双有力的臂膀稳稳地环住了她的腰肢,稍一用力,整个人便腾空而起。
萧时桉“站不稳,就别硬撑。”
崔静姝“雪溪还在我家…”
萧时桉“我已经接她回府了”
她倒在他怀里,嘴里一直在说着别人的事,萧时桉带她回了自己的马车,现在这个时候,她该好好休息的。
崔静姝“我饿了…”
萧时桉“我带你去吃饭”
崔静姝“好…”
萧时桉一早便来接雪溪回去,回去的路上才听说了裴府的消息,送雪溪回了府中,他便担心她,裴忠直接不能……下手还挺狠的。
想到这里,他不禁倒吸一口凉气,他做欧阳克的时候,若非醒悟的及时,恐怕也很难逃脱这个下场吧。
等回去后,后宫也要先搁置一段时间,不能再向之前那般过的活色生香了,她眼里哪里能容的了沙子,想想之前那个叫做小婉的女鬼…还有白素贞,缠上他的女鬼、男鬼、男人、女人……
到了霄云楼,他们是从后门进去直接去了密室,辗转上了二楼雅间,掌柜让人送来了她平日里爱吃的饭菜和奶茶后,便退下了。
萧时桉“阿姝”
萧时桉“醒醒…”
萧时桉轻声唤她起来,崔静姝嘟囔了几声,便没了下一步的动作。
萧时桉“芷儿…醒醒,吃饭了”
萧时桉“青黎,阿黎…阿黎,你再不起来,我就跟小婉走了啊”
话音刚落,猝不及防,她就翻身半跪半坐在他腿上,膝盖抵着他的腰侧,双手紧紧攥着他的衣襟,整个人几乎将他压在身下。
崔静姝“你说什么?再敢说一句试试?”
萧时桉“开玩笑,开玩笑呢…”
崔静姝本就被他方才那几句不着调的话惹得心头火起,此刻见他非但没有半分收敛,反而还勾着唇角看她的笑话,那点方才强压下去的气瞬间又冲了上来。
她攥紧了拳头,指节都泛了白,眼瞧着那带着劲风的一拳就要直直砸在萧时桉肩上——这人平日里看着沉稳,闹起来却没个正形,今日非得让他尝尝厉害不可!
拳头离他不过寸许,萧时桉眼角余光瞥见她眼底那点是真动了气的厉色,哪里还敢怠慢。
他几乎是条件反射般猛地往后一缩,同时双手举起作投降状,连声道:“哎哎哎,好汉饶命!是我说错话了,崔小姐饶过在下这一回!”
崔静姝“你居然还记得她?”
萧时桉“不不不,不记得不记得,我早就连她长什么样子都忘了…忘了,忘了……”
崔静姝的拳头僵在半空,看着他这副突如其来的怂样,倒像是一拳砸在了棉花上,憋了满肚子的火气顿时泄了大半。
萧时桉见她松了手,这才敢放下胳膊,揉了揉方才险些遭殃的肩头,眼底闪过一丝狡黠的笑意:“不敢了,断然不敢了。”
崔静姝“哼”
萧时桉“那咱们现在吃饭吧…”
萧时桉带她到桌前,细心的剥好那些带壳的,随即在旁边净了净手。
萧时桉“多吃点,唐朝不是那么苛刻”
崔静姝“那我胖了怎么办”
萧时桉“胖了就胖了呗…”
萧时桉“胖点有福”
崔静姝“这福气给你要不要啊”
萧时桉“要”
桌上的菜还冒着热气,崔静姝正低头小口扒着饭,脸颊因含着食物微微鼓着,像只偷藏了果仁的小松鼠。萧时桉原本坐在对面,不知何时已悄悄挪到了她身边。见她正专注地对付碗里的一块糖醋排骨,他忽然微微倾身,凑近了些。
温热的气息刚拂过耳畔,崔静姝还没反应过来,脸颊上便传来一阵轻轻的触感——他用指腹在她鼓着的腮帮子上极快地捏了一下,软乎乎的,带着食物的温度。
崔静姝“唔?”
她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得一愣,嘴里的饭还没咽下去,含混地发出一声疑问,抬眼便撞进他带笑的眸子里。
还没等她嗔怪,萧时桉的动作更快。
他微微侧头,在她方才被捏过的地方,轻轻印下一个吻。那吻很轻,像一片羽毛落过,带着他唇齿间淡淡的茶香,转瞬即逝。
崔静姝的脸“腾”地红了,嘴里的饭菜差点没咽下去。
崔静姝“冬青,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萧时桉却像没事人一样,直起身坐回自己的位置,甚至还体贴地给她夹了一筷子青菜,语气自然得仿佛方才什么都没发生:“快吃吧,菜要凉了。”
可他眼底那抹藏不住的狡黠笑意,却出卖了他。
萧时桉“就许你天天欺负我?”
崔静姝“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