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霍然抬头,镜中惨白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异样的光——或许,姐姐的上辈子,与自己的上辈子,根本不是一回事。
梦魇里给姐姐下药、与魏廷瑜苟合的画面,分明是她从未经历过的狰狞,那会不会是第一世?那时的姐姐,想必亲眼见过她最不堪的模样,所以重生后初见时,眼底才会掠过那丝她曾强行忽略的厌恶。
而她记忆里满是悔恨的、被魏廷瑜骗得家破人亡的一生,该是第二世。那一世姐姐分明是清醒的,她告诫过自己“魏家是虎狼窝”,试图拉她回头,可被猪油蒙了心的自己从未听劝,最终落得惨死下场。
那现在呢?她带着第二世的记忆重生,步步为营要护姐姐、斗魏家,可姐姐……姐姐或许只带着第一世的记忆回来了。她记得的,是那个亲手害她小产、对她恶语相向的“窦明”,而非第二世里那个同样沦为牺牲品的傻妹妹。
窦明“原来如此……”
窦明喃喃出声,心口又酸又涩,上辈子她以为的“姐妹反目”,或许只是姐姐带着第一世的创伤,对第二世的她本能地防备,而她此刻恐惧的“背叛”,不过是第一世被掩盖的真相。
窗外的风掀起帘角,带来晨起的凉意。窦明望着镜中渐渐清明的眼神,忽然懂了——姐姐的疏离不是无情,是带着前世的伤疤。她的重生不是孤军奋战,是要替两世的自己,还清对姐姐的亏欠。
那些梦魇与疑虑,终究成了刺破迷雾的光。她深吸一口气,指尖终于慢慢松开——这一世,她既要为她们曾经在济宁侯府报仇,也要让姐姐知道,这一世的窦明,和前两世的任何一个都不同。
青禾掀帘进来时,窦明刚将梦魇的余悸按进心底,案上还摊着昨夜未看完的仪芬阁近况字条。
青禾“姑娘,福亭那边的信到了,还有本月的进项单子。”
窦明抬眼,见青禾捧着个厚实的信封,眉眼间藏不住笑意。她接过拆开,里面一张明细单字迹工整,茶庄的盈利、丝厂的分红,一笔笔列得清楚,末尾的总数红圈标着,竟是笔不小的数目。
窦明“才两个月,竟有这么多”
窦明指尖划过纸面,眼底泛起暖意,经历了上一世,窦明只觉得这“钱”才是自己的底气。拿到自己手里的盈利,足矣在京中盘下一间铺子,只是京中没有办法铺开人手,自己手里的人也不多。
窦明指尖叩了叩案面,眼底的暖意渐渐沉为算计。钱有了,可没人手终究是空谈。她望着窗外往来的车马,忽然想起苗安素在福亭的人手——或许,是时候从那边调些可靠的人过来了…
至于要做什么,窦明早就想好了,
窦明“京中最不缺的是讲究穿戴的世家子弟与内宅夫人,咱们在福亭本就有丝厂的货源,如今再添家丝铺,再合适不过。”
青禾闻言眼睛一亮:
青禾“姑娘是想把福亭的好料子运到京里来?那些新出的缠枝莲纹和雨过天青缎,在南边可是抢破了头!”
窦明“不止是运料子。”
窦明指尖点了点案头:
窦明“福亭的丝厂刚改良了织机,能织出更细密的锦缎,还能按图样定制花纹。京里人就爱新鲜与独特,咱们既卖现成的好料,也接定制的活计——比如绣坊要的特殊经纬线,内宅要的专属纹样,都能做。”
她想起上一世见惯的京中丝铺,不是样式陈旧就是态度倨傲,这恰恰是她的机会。
窦明“有福亭的丝厂打底,货源稳、花样新,再挑个靠近绣坊街的铺面,不愁没生意。”
青禾“那奴婢传信福亭,让秦管事帮忙挑人”
窦明“嗯”
窦明点了点头,随即目光落在不远处的兔子面具上,她记得姐夫的舅父,也就是定国公蒋梅荪,他好像明年便会回来,京中势力错综复杂,没人想要定国公回来,他也算救了自己,提醒一番也是好的,她记得上辈子,定国公蒋梅荪在回来时的行船上,遇刺身亡。
窦明在案前坐定,铺开染了松烟墨的信纸,指尖悬在狼毫上方,先将上一世零碎却致命的记忆在心底过了一遍。窗外日光渐斜,她深吸一口气,终于落笔。
终于,她落笔疾书,先将上辈子记牢的蒋梅荪归京行船时间——明年三月十六,途经淮河渡口——清晰写下。紧接着便是对策:“可提前遣心腹暗中护船,更要设法送定国公夫人与英国公夫人暂避京城,撤离后方,断刺客挟持人质之念。”
稍作思忖,她终究还是将那桩隐秘续了下去,只是语气留了分寸:“另,英国公府二公子宋瀚身世,恐非表面那般简单。夫人近年‘疾痛’频发,或与此事脱不开干系,还望公子暗中查证,莫要轻信表象。”
写到英国公夫人时,笔尖猛地一顿,墨点在纸上晕开一小团。上一世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蒋梅荪遇刺消息传回京不过三日,英国公夫人便突发“恶疾”离世,紧接着英国公宋宜春爆出私生子,被下狱问罪。可鲜少有人知道,那位被认回的二公子,根本不是夫人所生,是宋宜春外室的血脉,而夫人当年拼死诞下的,原是个女婴,竟被宋宜春为了“子嗣”,悄悄换走后弃于荒野,生死不明。
窦明深吸一口气,将这桩隐秘压在心底——此刻并非全盘托出的时机,贸然提及只会让宋墨生疑。她只在信末补了句:“英国公夫人身子素来康健,近年却常感不适,恐非天疾,还望宋将军多留心思量。”
写完将信纸折成细条,塞进一支中空的银簪,又用蜡封好。唤来青黛回京后,借去外祖家探望的由头:
窦明“务必亲手交给宋将军,途中不可有半点闪失。”
青黛“姑娘放心,奴婢知道”
窦明将封好的信笺递给青黛,指尖却忽然顿住。宋墨心思缜密,向来不轻信旁人,仅凭一封匿名信,怕是难以让他当真,甚至可能怀疑是别有用心的圈套。
怕宋墨不信青黛,窦明便让她拿上面具。
目送青黛离开,窦明便松了一口气,如今将蒋梅荪遇刺的隐患、家宅身世的疑窦提前告知,既是偿还恩情,也是为姐姐窦昭铺路。一年后姐姐便要与他定亲,宋墨的安稳,便是姐姐未来的安稳,定国公能平安回京,英国公府少些风波,姐姐在京中也能多些倚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