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管事又进来通传宴席已全备妥当了,前院的宾客们也都入席了,几人这才出去。远远便见主院的宴席摆得齐整,男宾席在前,女宾席在后,丝竹声悠扬悦耳,席间已有宾客说笑闲谈。
不多时,门口便响起了陛下亲至的声音。
这话像块石子投进沸水,席间瞬间安静下来,原本谈笑的宾客纷纷起身,神色间满是恭敬。蒋梅荪更是快步从男宾主位走出,与国公夫人、蒋蕙荪一同迎向府门,窦明也连忙跟着起身,随在众人身后往门口去。
刚到影壁后,就见明黄色的仪仗已停在府门外,侍卫分列两侧,身着龙袍的陛下在众人簇拥下迈步而入,身姿挺拔,气度威严,后面跟着太子。
蒋梅荪“臣蒋梅荪,恭迎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蒋梅荪率众人屈膝跪拜,声音整齐,窦明跟着俯身,鼻尖能闻到地面淡淡的青石板气息,心里虽有几分紧张,却因身旁蒋蕙荪轻轻按了下她的手背而安定了些。
皇帝“平身”
皇帝的声音洪亮,带着帝王特有的厚重,众人谢恩起身,蒋梅荪上前一步躬身道:
蒋梅荪“陛下驾临,臣府蓬荜生辉,未曾远迎,望陛下恕罪。”
皇帝“朕今日闲极,听闻你家小世子生辰,便过来看看”
皇帝“朕也是随性而来,都不必多礼。带路吧,瞧瞧你家那小寿星去。”
蒋梅荪“是”
蒋梅荪连忙应着“是”,侧身引着陛下往主院走。众人紧随其后,原本从容的宴席因陛下的到来添了几分庄重,却也多了几分殊荣。
窦明跟在蒋蕙荪身侧,脚步稳当,心里清楚,今日陛下亲至,是蒋家的荣光,毕竟在定国公兵权被卸后,羊皮亲眷也不如从前多了,如今能来的,大多数是看在英国公受太子看重。
这场宴席,有皇帝在,众人哪里敢开怀,宴席上落针可闻,皇帝端坐于上首主位,紫檀木座椅上铺着明黄色锦垫,他执起玉筷随意拨了拨盘中的水晶肘子,目光淡淡扫过下首。席间诸位官员及家眷皆正襟危坐,往日里推杯换盏的熟稔不见分毫,连夹菜都只用指尖轻捏箸尾,动作轻得生怕碰出声响。
不知过了多久,皇帝放下玉杯,内侍立刻上前躬身上前,皇帝与蒋梅荪说了会儿话,便带着汪公公一行人离开了。屋内众人齐齐躬身,连大气都不敢喘。皇帝在内侍与侍卫的簇拥下缓步向外,汪公公亦步亦趋地跟在身侧,不时低声叮嘱宫人轻些动作。定国公亲自引着路,一路躬送,直到阶下龙辇旁,才敢驻足垂首。
待龙辇的仪仗渐渐远去,众人正要直起身,却见汪公公又折了回来,对着定国公躬身道:
“国公爷,陛下吩咐,太子殿下今日留在府中歇下,还请国公爷妥善安置。”
蒋梅荪一愣,随即连忙应道:“臣遵旨,定当悉心照料殿下。”
汪公公又叮嘱了两句“不必过于拘谨,殿下随性即可”,便快步追赶仪仗而去。厅内众人这才敢缓缓站直,看向御座旁原本空着的侧位——太子仍端坐席间,一身大红锦袍,神色温和,正抬手示意众人:
朱佑晟“诸位不必多礼,都请落座吧。”
蒋蕙荪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暗自提了神,转头对身后的丫鬟低声吩咐:“快去吩咐后厨备些清淡的茶点,再收拾出东跨院的正房,务必妥当。”丫鬟躬身应是,转身时余光瞥见席间官员们的神色已松快了些,却仍不敢太过随意,毕竟太子虽温和,终究是储君,威仪仍在。
席间的气氛稍稍松快了些,却仍不敢放肆,后厨很快送来新沏的雨前茶,侍女奉茶时脚步依旧轻快,却比方才少了几分战战兢兢。
定国公夫人“不用管,咱们只管吃咱们的”
定国公夫人拉着窦明的手,带她到自己身边,蒋蕙荪便坐在窦明的另外一边,席间的夫人们都悄悄抬眼望了过来。她们皆是京中世家内眷,往日里应酬往来从未见过窦明,此刻见他被定国公夫人与蒋蕙荪这般护着,神色里难免带着几分好奇与探究。
但也有人认识的,便是之前在邬阁老府上认识的陈夫人,那位陈夫人府上的公子刚中了秀才,陈夫人的丈夫是左都御使,她看中的是窦昭,但又听说窦昭与邬阁老家的邬善在相看,这回在定国公府上见到窦明,却没有见窦昭。
“窦五姑娘,”陈夫人斟酌着开口,语气依旧温和,“今日怎不见府上的四姑娘?”
这话一出,席间顿时静了些,众人的目光又落回窦明身上。窦明微微一怔,随即从容答道:
窦明“多谢陈夫人挂心,姐姐近日偶感风寒,怕过了病气给诸位,便留在府中静养了。”
陈夫人闻言,心里难免生出几分失落——好不容易有机会见窦昭,却偏偏错过了。但她也知分寸,没有再追问,只笑着点头:“原来如此,那可得让姑娘好好休养。这般知礼的孩子,倒叫人惦记。”她嘴上说着客套话,心里却暗忖:不知窦昭与邬善的事究竟定了没,若是能再寻个机会见着姑娘,好好瞧瞧才好。
她的这番话,让蒋蕙荪和定国公夫人有些不悦,今日他们府上只请了窦明一人,怎的这陈夫人偏偏提起那位窦家四小姐,但明儿这孩子还是将其圆了回去,既说明了窦昭缺席的缘由,又点出是“府中长辈之意”,既给了陈夫人台阶,又隐晦地解释了为何只请了自己…
窦明依旧从容应对着陈夫人的问话,偶尔插几句关于治学的见解,语气谦逊却有见地,渐渐将众人的注意力又拉回了闲谈上,方才的小插曲,竟像是从未发生过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