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重紫：窦明

窦世枢在路上确实遇到了不少的麻烦，但好歹护卫带的多，尤其是宋墨带来的军中好手，几乎全是他们在一路相护，还会力真的语言，替他充当翻译，又一路护送他回来，与力真谈判，不费一兵一卒，便圆满解决了所有危机，还稳住了边境部族的关系。

窦五回京后，立了新功，官至正二品礼部尚书至位，也正因如此，三个月后的闺仪比赛，窦氏一族的女孩也有名额。

三个月后的闺仪比赛上，此次闺仪比赛的主办人是定国公夫人，与邬阁老交好的几家闺秀均眼神不善的看向窦明，窦明余光瞥去，果不其然，吏部尚书家的李妙音、礼部侍郎家的沈清瑶几人正凑在一起，眼神像淬了霜似的黏在她身上——和上辈子一模一样，只因她们是邬阁老的世交，便要顺着邬家的意为难她。此次比赛与她记忆中的有所不同的就是姐姐不在这儿。

与上辈子一样，那些女子同样的招术对付窦明，但窦明早就不知那个任人欺凌的小白兔了…

“接下来该比试厨艺了，请各位小姐入内堂。”

嬷嬷的声音落下，闺秀们依次移步。路过沈清瑶身侧时，对方“不慎”脚下一绊，手肘直直撞向窦明手中的糕点。上辈子窦明惊慌之下摔了盘子，不仅失了仪态，还被沈清瑶反咬一口说她故意冲撞，此番窦明早有防备，侧身轻避的同时，反手稳稳扶住了沈清瑶的胳膊。

窦明“沈小姐仔细些，路滑。”

窦明语气平淡，力道却恰好稳住对方，既没让自己受损，又显得落落大方。沈清瑶一愣，显然没料到她会这般应对，脸上的得意瞬间僵住，只能讪讪抽回手：

“多谢提醒。”

接下来便是比试香料，内堂中，每人案上摆着香炉、香材，比试要求是燃一炉“沁春香”。

李妙音挨着窦明坐，趁人不注意，悄悄将一小撮刺鼻的干艾草混进了窦明的香材里——上辈子这艾草毁了她整炉香，还被评“心浮气躁，不懂香道”。窦明眼角余光瞥见，指尖不动声色地将那撮艾草挑出来，混进了案下的炭灰中，随即按部就班地碾香、合料、入炉。

待香雾袅袅升起，李妙音率先起身，故作惊讶地看向窦明：

“窦小姐这香……怎么瞧着与寻常和春香不同？莫不是弄错了配方？”

周围目光顿时聚过来，沈清瑶等人也跟着附和，等着看窦明慌乱辩解的模样。

窦明却从容起身，抬手引了引香雾：

窦明“李小姐细看，我不过是加了少许白檀，中和了梅蕊的甜腻，更衬暮春的清和。”说着看向主位的定国公夫人，“夫人常年配香，想必知道这般配比更显雅致。”

定国公夫人颔首，示意侍女取过窦明的香品轻嗅，随即赞许道：

定国公夫人“窦五姑娘心思灵巧，配比得当”

李妙音脸色一白，没料到偷鸡不成蚀把米。接下来的书法比试，又有人想故技重施，假装借笔时打翻墨汁，窦明早有预判，提前将宣纸往旁侧挪了半寸，墨汁只洒在了案几上，她随即唤侍女清理，手上毫不停歇，一笔小楷写得工整秀丽，反倒比陷害她的那人因慌乱写得歪歪扭扭的字迹强上数倍。

几轮比试下来，那几家闺秀的伎俩全被窦明轻描淡写地化解，不仅没让她出丑，反倒衬得她从容沉稳、技艺出众。沈清瑶等人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诧异与不甘——这窦明，怎么和从前那个任人拿捏的软柿子不一样了？

窦明搁下笔，望着窗外飘落的海棠瓣，眼底无波。上辈子姐姐在时，总想着护着她，可如今姐姐不在，她早已不是那个只会躲在人后哭泣的小白兔。这些人的手段，她早已烂熟于心，今日便要让她们知道，想再欺辱她，没那么容易。

嬷嬷们开始唱报初评结果，窦明的名字赫然在列。定国公夫人看向她的目光多了几分赞许与欣赏，而李妙音几人，只能咬着牙，眼睁睁看着她立于人前，再也无法像上辈子那般轻易拿捏。

魁首自然是窦明，定国公夫人一锤定音，就算底下都人再心有不甘也只能接受。

窦明将案上的笔砚收进锦盒，指尖刚触到盒柄，便听得身侧传来轻柔的声响：“窦小姐，你方才的香道当真是精妙，我竟从没想着白檀能配梅蕊呢。”

她抬眼，见是梁家的小姐梁婉，穿着一身浅粉襦裙，眉眼弯弯的，瞧着十分和善。上辈子就是梁婉故意在她呈糕点的路上意图让她出局，但今天却换人了，窦明不敢对她掉以轻心：

窦明“梁小姐过奖了，不过是偶然想的法子。”

说罢，她提着锦盒侧身要走——方才比试耗了不少时辰，她想找处偏厅歇口气。可就在她脚步刚动，余光忽然瞥见梁婉垂在身侧的手猛地一沉，右脚竟悄无声息地往她的裙摆下伸来！

这伎俩比李妙音几人的还要拙劣，却更显阴毒——若是此刻绊倒，她穿着长裙极易摔得狼狈，说不定还会磕碰到廊下的石阶。

窦明心头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就在脚即将碰到梁婉脚踝的瞬间，她忽然脚下一顿，似是想起什么般，猛地转身看向梁婉，语气自然：

窦明“对了梁小姐，方才你问的香方，我忽然记起还有一处诀窍，不知你要不要听？”

梁婉的脚僵在半空，显然没料到她会突然转身，脸上的笑容瞬间变得有些僵硬，忙收回脚，掩饰性地拢了拢裙摆：“啊？好、好啊，多谢窦小姐。”

周围几个靠近的闺秀也闻声看过来，李妙音等人本就盯着窦明，此刻见梁婉神色异样，眼底顿时闪过一丝玩味。

窦明淡淡一笑，语气轻快：“也不是什么难事，就是碾香时要顺着纹理，不然香末粗细不均，燃起来烟气会浊。”她说得随意，却字字清晰，既没点破梁婉的小动作，又让对方无从再下手。

梁婉脸颊微微发烫，只能硬着头皮应着：“原来如此，受教了。”

窦明看都没再看她一眼，提着锦盒转身便走，裙摆扫过地面，身姿依旧挺拔从容。走过李妙音身侧时，她听得沈清瑶低声对李妙音说：“梁婉这也太没用了……”

窦明脚步未停，眼底掠过一丝冷意。梁婉素来依附邬阁老的远亲，今日敢动手，想来也是受人指使。看来这场闺仪比赛，不仅明面上的比试要上心，这些暗地里的龌龊，也得一一接下。

窦明“青芜”

青芜青芜见状，立刻心领神会，快步上前半步，微微俯身将耳朵凑了过去。她跟了窦明这么久，最是了解自家姑娘——看似温和，实则从不会任人拿捏。

青芜连忙点头应下，眼底闪过一丝狡黠的光。

青芜“奴婢这就去办”

说罢，青芜扶着窦明坐好，转身便往人群走去。她穿一身素色青布侍女裙，混在往来伺候的仆妇间并不起眼，只几步便绕到了廊柱后，借着花木遮挡，悄悄往外走去。

涉猎场上，没有姐姐在，真是太无聊了。

青黛“姑娘，国公夫人说猎场危险，您莫要外出走动”

窦明“好”

帐外日头渐高，那些暗中算计窦明的人可坐不住了。李妙音、沈清瑶几人一早便买通了窦明马厩的杂役，往她那匹“踏雪”的食料里掺了疯马草，原是算准了窦明定会趁秋猎兴致出去骑射，到时马失前蹄，保管她摔得狼狈，甚至断骨折筋。

可左等右等，连窦明的衣角都没见着，派去打探的小丫鬟回来禀报，说窦明竟真的守在帐里没动。

“这窦明怎么突然这么听话！”李妙音咬着帕子，语气急躁，“难不成要让我们的心思白费？”

沈清瑶眼珠一转：“不如我们自己出去骑射，顺便去看看那踏雪是不是真的受了药影响。再者，若是能在猎场寻些野味，在圣上面前也能露脸。”

几人一拍即合，各自牵了自家的马，兴冲冲地出了营地。李妙音特意绕到窦明的马厩旁，瞥见踏雪正不安地刨着蹄子，耳尖泛红，心中暗喜——疯马草果然起了效，只恨窦明没这个福气“享用”。

可她们刚骑马行至猎场深处的岔路口，沈清瑶的马忽然猛地人立而起，长嘶一声，随即不受控制地往前狂奔。沈清瑶吓得魂飞魄散，紧紧攥着缰绳却根本拉不住。紧接着，李妙音和梁婉的马也相继发了狂，鬃毛倒竖，四蹄乱蹬，载着人往密林里冲去。

“救命！我的马不受控制了！”

李妙音的尖叫顺着风传得老远，她死死伏在马背上，脸色惨白，连眼泪都吓了出来。梁婉更是慌乱，手中缰绳拽得太急，险些被甩下马背。

她们急于成事，买通的杂役时没算好剂量，又怕被人察觉，竟误将剩下的疯马草掺进了自己马的食料里，当然本以为少量药粉无关紧要，怎料青芜偷偷跟着那杂役，愣是足足用了一倍的疯马草，原本，青芜只是想给她们一个教训，但无奈她们心思太歹毒了，也幸好自家姑娘不会骑马，带马过来，也只是重在参与…就是可惜了这匹“踏雪”，可是四姑娘专门为姑娘选的。

几人的马匹疯跑着撞断了矮树，踏过了沟壑，直到体力耗尽才渐渐放缓脚步。李妙音等人摔得衣衫凌乱，手肘、膝盖都磨出了血痕，发髻散了，钗环掉了一地，哪里还有半分世家闺秀的模样。

陆鸣“少主公，有人在喊救命”

宋墨“你听错了”

陆鸣挠了挠头，但“救命”的声音越来越大了，他还想说什么，就见自家少主公悠闲的坐在马上，一身墨色锦袍衬得身姿挺拔，手里还漫不经心地转着一根马鞭，眉宇间没有半分急切，反倒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笃定。

风卷着猎场的草木气息扑面而来，宋墨抬手接住随从递来的野兔，指尖轻掸了掸衣袍上的草屑，语气平淡地对身侧的陆鸣吩咐：

宋墨“去前面路口吩咐，就说这边的猎物已经没了，让他们去其他地方”

陆鸣“是”

陆争“少主公，那边…会不会出事”

宋墨“这小丫头睚眦必报啊”

宋墨“去让人替她扫除痕迹，把所有的一切都推到这几位身上”

秋日的密林里，枯枝败叶铺了厚厚的一层，李妙音摔得后背生疼，发髻散得彻底，金钗滚落在坑底的泥水里，沾了满是污垢。

她们撑着酸痛的胳膊坐起身，环顾四周——这是个半人深的土坑，坑壁光滑，还插着几根削尖的木棍，显然是猎户设来捕兽的陷阱。

“嘶……我的腿！”

沈清瑶的痛呼传来，她的脚踝肿得老高，想来是摔下来时扭到了。梁婉也没好到哪儿去，手肘磨破了皮，正委屈地抹着眼泪。

“哭什么哭！”

李妙音烦躁地呵斥，她扶着坑壁往上爬了两下，刚摸到边缘就滑了下来，掌心蹭得通红，“方才我明明听到马鸣声了！定是有人经过，你们都大点声喊救命！”

几人立刻反应过来，扯着嗓子喊起来：“救命！有人吗？我们掉进陷阱里了！”“快来人啊！救命！”

尖锐的呼救声在林子里回荡，可除了风吹树叶的“沙沙”声，连半点回应都没有。李妙音急得直跺脚，又疼得倒抽冷气：“怎么回事？方才那马鸣声明明就在附近，难道是听错了？”

“不会错的，我也听到了！”梁婉连忙点头，声音带着哭腔，“会不会是人家没听见？或是以为是野兽叫？”

“放屁！我们叫得这么大声，怎么可能没听见！”李妙音气得咬牙，心底隐隐泛起不安，“该不会是窦明搞的鬼吧？她肯定知道我们算计她，故意让人不救我们！”

沈清瑶也慌了神：“可我们没证据啊……再说，方才那马鸣听着不像是…”她没再说下去，窦明的马都不能骑了，怎么可能在这儿，但她不敢说了。

几人又喊了许久，嗓子都喊哑了，依旧没人来。坑底又冷又潮，沈清瑶的脚踝越来越痛，梁婉更是哭得没了力气，靠在坑壁上抽噎。李妙音望着坑口的天空，太阳渐渐西斜，林子里的光线越来越暗，冷风卷着寒意灌进坑里，让她打了个寒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