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重紫：窦明

话虽这么说，可她心里没底。毕竟她们是偷偷溜出营地的，又没跟护卫报备，真要等府里的人发现，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更让她憋屈的是，明明算计窦明不成，反倒自己落了这般境地，连呼救都没人应答，简直是奇耻大辱。

而窦明这边，得了闺仪榜首，窦世英和邬纨卿陪着她去面见圣上。

内侍的唱喏声落下，三人敛衽躬身，缓步走入大帐。窦明垂着眼，跟着窦世英行跪拜礼，声音清亮却不失礼数：“臣女女窦明，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起来吧。”龙椅上的皇帝声音威严，目光扫过窦明，“此次闺仪大赛，朕听闻你仪态、才艺皆佳，倒是个难得的世家闺秀，朕说话算话，你想要什么赏赐”

“陛下谬赞，臣女不过是勤能补拙。”窦明缓缓起身，脊背挺直，语气不卑不亢，待皇帝话音稍歇，便上前一步道，

窦明“臣女想向陛下进献一物，此乃臣女姐姐窦昭偶然所得，说此物能解饥馑，特命臣女献给陛下，望能造福百姓。”

窦世英适时示意邬纨卿递上锦盒。内侍接过呈给皇帝，皇帝打开锦盒，见里面是几个圆滚滚、沾着些许泥土的褐黄色果实，不禁挑眉：“此乃何物？竟能解饥馑？”

“回陛下，此物名唤土豆。”窦明依着姐姐和五伯教的话术从容应答，“它耐旱易活，无论是山地还是薄田皆可种植，且亩产远超小麦、粟米，若是推广开来，遇上荒年，百姓便不至于挨饿。”

“哦？竟有这般奇效？”皇帝来了兴致，追问，“你姐姐是从何处所得？试过种植吗？”

窦明“回陛下，姐姐曾在福亭偶然得此物种，归来后便在自家田庄试种了一季。”

窦明“去年秋日已收获，煮食、蒸食皆可，饱腹感极强，田庄的仆妇们都赞不绝口。姐姐说此物关乎民生，不敢私藏，故托民女进献，愿将种子与种植之法，尽数献给朝廷。”

皇帝看向窦世英，似在求证。窦世英连忙躬身：“陛下，臣可作证。臣的女儿确在田庄试种，臣曾亲见其收获，所言非虚。”

邬纨卿也适时补充：“此物在下亦见过，口感软糯，确是饱腹好物，且易储存，不怕霉变，若是推广至北地及西北干旱之处，益处甚大。”

皇帝摩挲着手中的土豆，眼底闪过赞许：“窦昭有心了，你也懂事。区区闺秀，竟能心系民生，难能可贵。”

他顿了顿，对身旁内侍道，“传朕旨意，将土豆种子交由户部，令各地选良田试种，窦昭能寻得此等济世粮种，心系黎民，实属难得。

今封窦昭为‘永平县君’，赏黄金百两，杭绸十匹，珍珠十斛，绫罗十匹。窦明此次闺仪夺魁，又进献佳物，赏赤金点翠步摇一支，玉如意一对，珍珠十斛，绸缎十匹…”

此言一出，阶下众人虽早有预料，却也难掩讶异——寻常世家女子献物，多是金银绸缎之赏，封县君已是殊荣，足见皇帝对土豆一事的看重。窦世英心中一喜，悄悄用眼角余光示意窦明。

窦明会意，连忙屈膝叩首，声音清亮：“谢陛下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帝看着她从容的模样，又对窦世英道：“窦爱卿教女有方，窦家姐妹皆是难得的秀外慧中”

窦世英心中一震，连忙趋前半步，恭敬叩首：“陛下谬赞！此乃小女们的福分，亦是陛下圣明，方能识得此等稚拙之心。”他不敢居功，既捧了皇帝，又暗合了窦家姐妹献土豆是为民生的初衷。

大帐之外，太子率领各世家公子狩猎回来，窦明等人退下，刚走出数步，迎面便遇上了从另一侧过来的宋墨。他已卸下了马鞍旁的猎物，玄色骑射装的袖口随意挽起，露出线条利落的手腕，比平日多了几分沙场少年的英气，少了几分闲适慵懒。

窦世英“见过英国公”

窦明随着父母行礼，宋墨微微颔首，目光不经意间扫过窦明，见她身着素雅的浅碧襦裙，静立于邬纨卿身侧，神色温婉却不怯懦。

几人只是打了个照面，皇帝出了营帐，随后便吩咐今晚在大营设夜宴，热闹热闹。又看向宋墨，他在狩猎得了第一，问他要何赏赐…

全场目光齐聚宋墨。他上前单膝跪地，一时竟有些沉吟——金银珠宝他不缺，官职荣宠也不缺，倒真没什么迫切想要的。

宋墨“回陛下，臣……”

话未说完，身旁的太子便笑着插话，目光若有似无地扫过窦明与窦家随行的女眷，语气带着几分调侃：

朱佑晟“父皇，砚堂这般年纪，寻常赏赐怕是入不了他的眼。儿臣倒觉得，不如赐一桩好姻缘？京中世家小姐皆是佳人”

这话一出，营地内顿时静了一瞬，随即响起低低的窃笑。

宋墨也愣了愣，随即抬头，耳尖微不可察地泛红，却依旧沉稳道：“太子殿下说笑了。臣如今心思全在军务上，暂无成家之念。”

他顿了顿，迅速转了话头，“若陛下非要赐赏，臣恳请将赏赐换作西北良马十匹，一来可壮家中私卫，二来日后狩猎或出行也能派上用场。”

皇帝见状，眼底闪过笑意，显然看穿了太子的调侃，也知宋墨是故意回避。他抚掌道：“也罢，便依你。十匹西域进贡的汗血宝马，朕会让太仆寺送到英国公府去。”

“臣谢陛下隆恩！”宋墨叩首起身，退到一旁时，余光不经意间掠过窦明，见她依旧从容，并无半分表情，心中多有失落。

太子笑着凑到皇帝身边，低声道：“父皇，儿臣瞧宋墨与窦五小姐倒也相配，方才不过是随口一提，说不定他心里正乐意呢。”

皇帝瞪了他一眼，却也没斥责：“姻缘之事，需得你情我愿，且看日后缘分。莫要再拿此事调侃人家，失了太子威仪。”

太子撇撇嘴，一行人往主帐而去，人群中的长公主分明看到砚堂在看向那位窦家五小姐时，有过明显的期待，在与定国公夫人的目光相撞时，她的答案也得到了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