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重紫：窦明

狩猎夜宴前，平日的几个闺秀意外缺席，并没有引起皇帝的重视，太子只是吩咐人去林中寻找，有人便意外的在马槽中发现打量的疯马草，杂役见事情已然败露，忙向皇帝揭发那几位小姐，如何陷害窦明的事情，只是今日窦明却未曾骑马出营，这才导致马厩中…窦明的那匹马作为陈堂证据。

涉及官员家眷教女不严，纷纷罚俸三月，并赔偿窦明治马的费用，至于那几个姑娘…已经吩咐人出去寻找，找到了就让人带回家去，取消今日闺仪典范，并即日起…在家中闭门思过半年，如有再犯，严惩不贷。

那三人回来时，发丝凌乱，裙裾上刮破了好几处，沾着草叶与泥污，脸色更是白得像纸，往日里精致的妆容花得一塌糊涂，全然没了贵女的模样。

窦明正要去参加夜宴，沈清瑶撑起身子，便要扑向窦明，窦明早有防备，下意识侧身避开，她整个身子直挺挺的摔到地上。

窦明“看来，沈小姐还是没有长记性”

窦明扶着青黛的手，直接从沈清瑶身上踩着走了过去，别以为她是什么小白兔，窦家是新贵，这些杂碎，得罪了又如何？

沈清瑶不可置信的看向附身垂眸睨着她的窦明，窦明眼底没有半分温度，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冷笑。

窦明“好狗，不挡道”

其余二人更是从没有见过如此狠厉的窦明，一时之间再也没有刚刚的怒目圆睁，只有脊背发凉。

青黛“可惜…”

青黛“脏了姑娘的鞋”

窦明“走吧，莫要误了时辰”

再转身时，窦明又恢复了那般清纯无害的小白兔模样，夜宴上，之前闺仪比赛上的剩余几人倒是没有再出幺蛾子。

长公主.“本宫不知，窦五姑娘是如何得知你的马中被下了疯马草？”

窦明“长公主殿下恕罪，小女并不知殿下此话何意”

开口问话的是长公主，长公主可不信如此杀伐果断的小姑娘，是一只单纯无辜的小白兔，刚刚踩沈清瑶的时候，可是用力的很，再说那些想害她的人，一一被收拾成这副样子，她可不信，这窦明当真不知其中之事。

可偏偏，她就喜欢这姑娘的性子——不装腔作势，比京中那些只会扭捏作态的贵女有趣多了。

长公主.“你若不知其中缘由，那为何想要陷害你的人，却被她们自己的手段所害？”

窦明“殿下说笑了，小女如何知道她们会害小女，只是小女自幼身体不好，马术不精，来此狩猎…本就是想着滥竽充数…”

她说得情真意切，连肩膀都微微垮了下来，活脱脱一副“不懂你们在说什么”的茫然模样。

长公主看着她这副样子，眼底闪过一丝笑意——这丫头，倒是会装。她没再追问，只是摆了摆手：

长公主.“罢了，许是本宫多心了。快坐下吧，别凉了桌上的菜。”

窦明谢恩坐下，指尖却在桌下悄悄攥紧了帕子。她知道，长公主这是信了三分，又疑了七分。但没关系，只要没有实据，她这副“小白兔”的模样，就能一直装下去。而那些想害她的人，如今已是泥菩萨过江，再没力气来搅局了。

夜宴之后的半月后，众人便要跟随皇帝拔营回去了，踏雪已经被太医治好，但还是蔫蔫的，提不起精神。

宋墨“窦五小姐很喜欢这匹马？”

窦明“见过英国公”

救治踏雪的太仆寺兽医博士在小姑娘殷切的注视下，手底下的动作都慢了半分。很是他行医三十余年，见多了达官贵人对马匹的在意，却少见这般不含功利、纯粹担忧的眼神。

窦明“这是姐姐亲自挑的”

又是窦昭，宋墨正牵着一匹前日向陛下讨要的西北汗血宝马，他在其中挑了一匹很是温顺的马儿，想着窦明的马被下药，这几日虽说不必出去寻找猎物，但在营中略显无聊，若是能给她添些趣味也是好的。

宋墨“这‘踏雪’显然还需养着，五小姐这几日在营中想必无聊，这匹马性子温顺，五小姐若是不嫌弃，便让它先代替踏雪吧”

窦明“多谢英国公好意，只是…”

宋墨“五小姐不必觉得为难，此马也是舅母的心意”

这话让窦明猛地抬起头，眼底带着几分急切，又掺着点无措，像是终于下定决心要说出实情。她咬了咬唇，避开宋墨递来缰绳的手，声音里带着几分歉意：

窦明“英国公误会了…那日，小女并非诓骗长公主殿下……小女确实不会骑马”

风忽然静了些，连马儿都似是察觉到气氛不对，轻轻打了个响鼻。

宋墨握着缰绳的手顿住了。他望着窦明，见她垂着眼帘，耳尖都泛起了红，不似说谎的模样，一时竟有些怔愣…

“窦四小姐慧眼如炬，这踏雪的确是匹良驹，只可惜…五小姐不会骑马，那将来四小姐策马扬鞭时，五小姐只能形单影只…”

宋墨不禁想到了什么，语气里带着几分玩笑般的试探：

宋墨“窦四小姐慧眼如炬，当日在马厩里一眼就夸‘踏雪’是匹良驹，可惜……”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窦明身上，见她抬头望来，才继续道，

宋墨“五小姐不会骑马，那将来四小姐在猎场上策马扬鞭时，五小姐岂不是只能在一旁看着，形单影只的？”

话刚说完，宋墨便见窦明的脸颊微微泛红，窦明抬眸望了他一眼，又飞快地垂下视线，指尖轻轻碰了碰缰绳上的铜扣，冰凉的触感让她定了定神。她没再推辞，轻轻接过缰绳，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粗糙的绳结…

窦明“多谢英国公”

汗血宝马似是察觉到新主人的小心翼翼，温顺地打了个响鼻，脑袋轻轻蹭了蹭她的手背，温热的触感瞬间驱散了窦明的局促。

宋墨“骑马并非一朝一夕之间便能学会的，这几日总归无事，在下便可教小姐”

窦明“这……”

窦明有些不敢，但看了一圈之后，她确实不认识别的什么人了，一想到姐姐日后骑马时，她一个人孤零零的落单在原地的样子，刚刚的一丝丝不妥，很快就化为乌有了。

窦明“如此，那便多谢英国公了”

宋墨微微颔首，走到马儿身侧，轻轻抚了抚马颈，动作熟稔又轻柔：

宋墨“这马叫‘琥珀’，性子比‘踏雪’还要温顺些，正好适合初学。”

他抬头看向窦明，语气耐心：

宋墨“初学骑马最重要的是稳住重心，今日咱们先学如何上马、如何握缰绳，不急着跑。”

窦明用力点头，连忙松开缰绳递过去，眼神里满是期待。宋墨接过缰绳，将马儿牵到一旁的空地上，又折返回来，伸手道：

宋墨“来，我扶你上马试试。”

窦明看着他伸出的手，指尖微微顿了顿，还是轻轻搭了上去。宋墨扶着窦明的手刚将她往马鞍上送，便觉掌心传来一阵轻颤。他抬眼望去，正见窦明紧紧攥着他的衣袖，指节泛白，原本泛红的脸颊此刻褪了些血色，眼底满是藏不住的紧张。

宋墨“别怕，‘琥珀’很乖，不会乱动的。”

宋墨放缓声音，另一只手轻轻按住马鞍，稳住她的身形，

宋墨“脚先踩稳脚蹬，慢慢来。”

窦明深吸一口气，颤巍巍地将右脚伸进脚蹬，可刚一用力，便觉身子晃了晃，忙又攥紧了宋墨的衣袖，声音带着点发颤：

窦明“它……它会不会突然跑起来？”

话刚说完，“琥珀”似是听懂了，温顺地打了个响鼻，脑袋轻轻蹭了蹭她的小腿，反倒让她吓了一跳，下意识往后缩了缩。

宋墨见她这副模样，忍不住放柔了语气，耐心引导：

宋墨“你看，它在跟你打招呼呢。”

他轻轻拍了拍“琥珀”的脖颈，又看向窦明：

宋墨“双手扶住马鞍前桥，我帮你把左脚也踩上去，坐稳了就不怕了。”

底下的青黛和青荞二人，也紧张的看向自家姑娘，生怕她有什么意外。

窦明咬着唇，依言扶住马鞍，感受着宋墨稳稳托着她腰后的力道，才慢慢将左脚也踩进脚蹬。可刚一坐稳，低头看见地面离自己竟有这么远，心又提了起来，双手死死抓着马鞍，连呼吸都放轻了：

窦明“我……我好像有点晕。”

宋墨站在马旁，仰头看着她紧绷的模样，眼底泛起几分笑意，却没点破，只是轻声安慰：

宋墨“闭上眼睛缓一缓，感受它的呼吸，跟着它的节奏来。你信任它，它就不会让你摔下来。”

窦明听话地闭上眼，耳边传来“琥珀”平稳的呼吸声，还有宋墨温和的声音，紧绷的身子渐渐放松了些。

她悄悄睁开眼，见“琥珀”果然乖乖站着，没半点要动的意思，才微微松了口气，只是抓着马鞍的手，依旧没敢松开。

宋墨“怎么样？它很乖吧？”

宋墨的声音从马下传来，带着几分笑意。

窦明低头望去，见他正仰头望着自己，眼底满是温和的鼓励，忽然就觉得没那么怕了。她轻轻点了点头，声音虽还有些轻，却比刚才稳了不少：

窦明“嗯，它……确实很乖。”

说着，她试着轻轻动了动脚，确认脚蹬踩得稳当，又抬手摸了摸“琥珀”的鬃毛——柔软的触感从指尖传来，让她彻底松了口气，连嘴角都不自觉地扬了起来。

风卷着枯草掠过，“琥珀”温顺地蹭了蹭她的手心，窦明看着它琥珀色的眼眸，忽然觉得，坐在马背上的感觉，好像也没有那么可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