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西子湖畔，柳丝垂岸，荷风送香。窦明按着约定来赴姐姐之约，一身素色襦裙衬得身姿清雅，可走遍了相约的临水亭台，却未见窦昭身影，反倒撞见了立在柳树下的宋墨。
他一身月白常服，褪去了玄甲的冷硬，眉眼间带着几分温润，与这湖光山色相映成趣。窦明心头一怔，脚步下意识顿住，今日，她若是没记错，明明是姐姐约她出来赏湖的，怎么会是宋墨在此？
窦明“英国公？”
宋墨“五小姐，是我托四小姐约你前来，此事是我唐突，还望你莫要见怪。”
窦明心头更是讶异，却也渐渐镇定下来。她想起那日在窦府，姐姐说起纪咏提亲时，眼底藏不住的羞赧与欢喜，那模样，分明是动了真心。
姐姐，是喜欢纪咏的，这样一来，她便放心了些。
这般思忖着，她抬眼看向宋墨。他与自己年纪相仿，性情沉稳却不失体贴，此前惊马时的舍身相护、归途上的细致关切，一幕幕在脑海中闪过。往日里被上辈子的执念与对姐姐的纠结所掩盖的情愫，此刻竟悄然翻涌，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异常悸动。
窦明“英国公有话不妨直说。”
宋墨见她神色镇定，眼底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心中那份紧张又添了几分。他深吸一口气，上前半步，与她隔着半臂距离，既保持着分寸，又难掩眼底的郑重
宋墨“五姑娘，今日约你前来，是…是…只是想…”
他目光灼灼，没有半分闪躲，径直望进她眼底，
宋墨“自福亭初遇，再之后的相处，在下便对小姐心生倾慕”
宋墨“砚堂不才，蒙天眷顾，得与姑娘相遇，数度相处，倾慕日深，寤寐思之。今斗胆恳请，愿以英国公府，聘姑娘为妻。”
宋墨“往后岁月，砚堂定当敬之重之，护之佑之，不教姑娘受半分委屈，不令姑娘担丝毫风险。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此心不渝。不知窦五小姐，愿允此良缘否？”
窦明立在原地，素裙被风拂起浅浅涟漪，脸颊染透霞色。
窦明“君既以真心相托，小女亦愿以余生相赴。”
言罢，她浅浅一笑，眸中映着湖畔春光，与他眼底的赤诚撞个满怀。
宋墨僵立原地，眸中先是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错愕，随即是铺天盖地的狂喜，素来沉稳的面容竟泛起几分失态的红。他怔立片刻，才上前一步，声音因抑制不住的激动而微微发颤，却依旧保持着对她的敬重
宋墨“此言当真？”
见窦明含笑颔首，眼底澄澈如湖，无半分虚饰，宋墨紧绷的肩背骤然松弛，心中积压许久的忐忑与期盼尽数化为滚烫的暖意。
他郑重躬身，对她行了一礼，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恳切：“得姑娘应允，砚堂此生之幸！往后余生，定不负今日之诺，护你、敬你、伴你，直至白头。”
湖畔之上，两人相顾而立，风送荷香，柳影依依…
宋墨太和殿内香烟袅袅，龙椅上的皇帝正批阅奏折，殿外忽然传来通传：“英国公宋墨、礼部尚书纪咏，求见陛下！”
皇帝抬眸一笑，挥了挥手：“宣。”
不多时，宋墨、纪咏身着绯红官袍，并肩步入殿中，齐齐躬身行礼：“臣，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吧。”皇帝放下朱笔，目光在二人身上流转，打趣道，“你二人今日一同前来，莫非是有什么共通之事要禀？”
宋墨上前一步，神色庄重：“回陛下，臣今日入宫，是恳请陛下为臣赐婚。臣心仪窦府五小姐窦明已久，已得窦府应允、姑娘点头，愿以婚约为诺，护她一生安稳。”
话音刚落，纪咏亦上前躬身：“陛下，臣今日前来，亦是为求赐婚！臣倾心窦府四小姐窦昭，蒙窦府与姑娘不弃，恳请陛下恩准！”
二人话音落下，殿内一时寂静。皇帝先是一愣，随即抚掌大笑…
皇帝“妙！妙哉！宋卿沉稳，纪卿爽朗，窦家双姝皆是品性端方的好姑娘，你二人各得其所，倒是一段佳话！”
皇帝“朕准了！即刻拟旨，赐英国公宋墨与窦府五小姐窦明、吏部尚书纪咏与窦府四小姐窦昭成婚，钦定良辰吉日！”
宋墨与纪咏相视一笑，眼中皆是难掩的喜色，再次躬身叩谢：“谢陛下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帝赐婚的旨意传遍京城，窦府上下欢腾不已，可谈及婚期，却有了新的商议。
窦世枢与窦世英原想凑个双喜临门，让双姝同日出嫁，却被宋墨和纪咏登门婉拒。他们二人一身公服，神色恳切，并非他们不愿同喜，只是婚姻大事，总想给自家夫人最好的。
窦世枢与窦世英望着二人眼中的赤诚，又想起女儿们的模样，心中暖意翻涌。这般为妻着想的心意，比双喜临门的热闹更显珍贵，当即颔首应允。
一年时光倏忽而过，京城的春日正盛，纪府与窦府门前张灯结彩，红绸漫天，处处洋溢着喜庆。今日是窦昭与纪咏大婚之日，十里红妆绵延不绝，仪仗喧天，引得满城百姓争相围观。
窦昭身着大红嫁衣，凤冠霞帔，鬓边斜簪珠花，往日里的英气被娇羞取代，眉眼间满是对未来的憧憬。窦明穿着淡粉襦裙，作为送嫁妹妹陪在一侧，亲手为她理了理裙摆。
窦明“姐姐，往后我们都要好好的。”
窦昭“我们都要好好的”
吉时一到，迎亲队伍的唢呐声震天响起。纪咏一身大红喜服，骑在高头大马上，身姿挺拔，脸上是藏不住的喜色。他亲自登门迎亲，历经窦府亲友的“刁难”，好不容易见到红盖头下的新娘，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小心翼翼地将她扶上花轿。
花轿起轿，鼓乐齐鸣，红绸引路，浩浩荡荡往纪府而去。沿途撒下的喜糖被百姓哄抢，欢声笑语与鼓乐声交织在一起，传遍京城的大街小巷。
拜堂仪式在纪府大堂举行，红烛高照，宾客满座。“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随着司仪的高声唱和，窦昭与纪咏并肩跪拜，身影在红烛下交叠，从此结为连理，共度余生。
苗安素未曾赶回来，但她为窦昭添的妆却不少，满满五大箱子，件件都是珍品。
窦昭与纪咏的婚宴余温未散，京城百姓还在热议那场十里红妆的盛事，英国公府与窦府便已着手筹备窦明与宋墨的婚事。宋墨此前所言“给她最好”，绝非虚言，三家合力操办，排场较前者不说更胜一筹，但也一时成为京城热议的焦点。
宋墨亲自督办每一处细节，从窦府到英国公府的街道，尽数铺就红毡，两侧悬挂着绣有“宋”“窦”二字的红灯笼，绵延数里。聘礼队伍浩浩荡荡，金银珠宝、绫罗绸缎、奇珍异宝不计其数，其中一对千年暖玉璧，更是引得路人驻足惊叹。新居是宋墨特意选址修葺的别院，雕梁画栋，亭台水榭一应俱全，屋内陈设皆按窦明喜好置办，温婉雅致。
又是一年，成婚之日，春和景明，惠风拂过京城街巷，将满城喜庆吹得愈发浓烈。窦府内，窦明端坐镜前，丫鬟们正为她梳理云鬓，戴上那顶由宫中巧匠量身打造的凤冠。
这凤冠以赤金为骨，缀满东珠、翡翠与红宝石，每一颗珠宝都经内务府精心挑选，流光溢彩间尽显皇家规制；霞帔是明黄色绣鸾凤和鸣纹样，丝线皆为贡品，针脚细密，鸾凤姿态栩栩如生，衬得她肌肤胜雪，眉眼温婉却自带贵气。
自皇帝赐婚那日起，这场婚事便备受瞩目——太子赞宋墨沉稳有担当，长公主喜爱窦明品性纯良，连皇帝都数次提及“此乃天作之合”。
故而婚服、凤冠、霞帔乃至合卺酒具、喜帕等一应物件，皆由宫中内务府亲自督办，用料考究，工艺精湛，比寻常王公贵族的婚仪更显隆重体面。
老太太没有厚此薄彼，窦明与窦昭的嫁妆都是平分的，外加上窦世英与邬纨卿…外加王家，以及长公主府，定国公府，均为她添了妆，原本定国公是宋墨的舅舅，但窦明在蒋梅荪夫妇眼里，和自家女儿差不多，便想着为其添妆，长公主无儿无女，自然是爱屋及乌，当然去年窦昭那份也没落下。
青禾“姑娘，吉时快到了。”
青禾轻声提醒，窦明抬眸，镜中女子凤冠霞帔，眼底映着烛光，满是对未来的憧憬。
门外传来迎亲队伍的鼓乐声，声势浩大，震彻街巷。宋墨一身大红喜服，骑在高头大马上，身后是宫中指派的仪仗队，旌旗飘扬，气派非凡。
他亲自步入窦府，避开亲友的“刁难”，径直走到窦明面前，目光温柔得能滴出水来，小心翼翼地执起她的手：“明儿，我来接你了。”
窦明被扶上花轿，轿身雕刻着缠枝莲纹，是皇帝特赐的御用样式。花轿起轿，沿途百姓争相围观，皆叹这场御赐婚礼的风光无限。抵达英国公府，太子与长公主早已亲临观礼，皇帝虽未到场，却遣人送来亲笔御书的“永结同心”匾额，悬挂于大堂正中。
拜堂仪式在司仪的高声唱和中举行：“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宋墨与窦明并肩跪拜，凤冠霞帔与大红喜服相映，在春阳下勾勒出最美的剪影。
满堂宾客齐声道贺，太子举杯笑道：“砚堂、国公夫人，愿你二人执手偕老，不负孤与陛下的期许。”
窦明坐在新房中，抚摸着身上的婚服，心中暖意融融。
正思忖间，房门被轻轻推开，宋墨一身大红喜服走进来，眼底带着未散的喜色与化不开的温柔。
宋墨“明儿，让你久等了。”
窦明身着御赐霞帔，头顶的红盖头垂落，遮住了容颜，只露出一截纤细白皙的脖颈，随着呼吸微微起伏。宋墨走上前，指尖攥着那柄绣着鸾凤的玉簪，心中既有按捺不住的欣喜，又有几分小心翼翼的郑重。
烛光映在她脸上，霞色晕染，唇瓣不点而朱，与身上的明黄霞帔相映，美得不可方物，宋墨看得微微失神。
窦明脸颊发烫，连忙垂下眼帘，指尖下意识攥紧了霞帔的衣角。红盖头落在榻边，鸾凤纹样与她霞帔上的图案遥遥相对，似在低语祝福。宋墨在她身边坐下，指尖轻轻覆上她的手背，温热的触感让窦明心头一颤，却没有躲开。
窗外夜色温柔，银辉透过窗纱，洒下一片朦胧的清光，与屋内的烛影交织，勾勒出两人相坐的剪影。没有喧嚣的人声，唯有红烛燃烧的细微噼啪声，与彼此略显急促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静谧而美好。
婚后岁月，如春日暖阳，温润绵长。
宋墨恪守承诺，待窦明敬若珍宝。
他褪去朝堂的沉稳严肃，归家时总带着几分温柔笑意，但凡休沐，便陪她游园赏花、品茗读书。
窦明喜好摆弄花草，宋墨便在别院开辟一方花圃，搜罗各地名品，亲手为她栽种，她偶感风寒，他便彻夜守在床边，亲手熬制汤药，细致入微。
英国公府上下和睦，婆母疼惜她性情温婉，从未有过半分刁难，府中诸事也多听她主张。
窦昭与纪咏时常登门拜访，姐妹俩并肩坐在花圃旁，说着家常趣事。纪咏与宋墨则在书房品茗对弈，从朝堂政事聊到江湖趣闻，情谊愈发深厚。
次年，窦明诞下一对龙凤胎，取名宋祁安、宋祁欢。太子与长公主送来厚礼，窦府上下更是欢腾不已。宋墨初为人父，往日的沉稳添了几分柔和，每日下朝便匆匆归家，抱着孩子不肯撒手，笨拙地学着怎么哄孩子，引得窦明忍俊不禁。
同年太子继位，新帝登基大典那日，天朗气清，万国来朝。宋墨作为先帝倚重的重臣，又曾得新帝青眼，身着蟒袍立于百官之首，辅佐新帝祭天告祖，见证王朝更迭。窦明则与窦昭一同，身着命妇朝服入宫观礼，站在命妇队列中，望着高台之上威仪万千的新帝，心中感慨万千。
大典过后，新帝感念旧情，特下旨嘉奖。宋墨因拥立有功，加官进爵，英国公府荣光更盛，窦明被册封为一品诰命夫人，御赐珍宝无数，连襁褓中的宋祁安、宋祁欢也被封为英国公世子与长乐郡主。
与此同时，长公主与窦世枢得偿所愿，新帝登基，深知二人情谊，又感念窦世枢辅佐之功，主动提及此事，愿为二人主婚。
婚后，长公主并未要求窦世枢入赘皇家，而是选了一处临近窦府与宫城的别院定居。她褪去公主的仪仗，亲自打理家事，学着为窦世枢准备羹汤，陪他读书下棋。
窦世枢也事事体贴，休沐时便陪她游园散心，听她谈及过往趣事，两人相处，没有皇家的拘谨，只有寻常夫妻的温情脉脉。
岁月流转，新帝统治下的王朝国泰民安，京城街巷人声鼎沸，商铺林立，绫罗绸缎、米面粮油琳琅满目，往来行人脸上皆带着安稳富足的笑意。郊外田垄间，稻浪翻滚，农人辛勤劳作，却难掩丰收的喜悦——新帝轻徭薄赋，鼓励农桑，数年之间，粮仓充盈，百姓衣食无忧。
朝堂之上，新帝励精图治，广纳贤才，宋墨与纪咏分居要职，同心辅佐。宋墨主理军务，整饬军纪，边境安宁无虞，胡马不敢南下，纪咏执掌吏治，清正廉明，官场风气焕然一新。君臣同心，政令畅通，连偏远州县也迎来久违的太平盛世。
每逢佳节，宫中设宴，皇家与定国公府、窦府、英国公府、纪府齐聚一堂，不谈朝堂纷争，只论亲情暖意。新帝看着满堂和睦，心中欣慰，举杯笑道：
“今日国泰民安，亲友相聚，实乃人生幸事。愿往后岁岁如此，盛世长宁。”
众人举杯同饮，杯中酒映着殿内烛火，也映着每个人眼中的安稳与笑意。窗外夜色温柔，街市灯火璀璨，一派盛世繁华。
（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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