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见事情已经败露,只将罪责强扯在自己的身上,那些掌事的证词,也悉数证明,何惟芳的嫁妆被刘申变卖,以及紫犀丸一事,按照牡丹所说,她的母亲重病不愈,他们才知刘家有紫犀丸可以救命…
按照何惟芳父亲所言,紫犀丸一事,确有其事。
刘申趴在地上,听着何父的证词,看着掌事们呈上的账本、地契,浑身如筛糠般发抖,他知道,管家的顶罪已是徒劳,紫犀丸的来龙去脉、嫁妆的变卖真相,如今都有了铁证,他再无半分狡辩的余地。
苏无名“刘申,人证、物证、书证俱全,你还有何话说?”
刘申张了张嘴,喉咙里只发出嗬嗬的声响,最终眼前一黑,竟直挺挺地昏了过去。
衙役连忙上前探查,见他气息尚存,只是人事不省,当即禀报道:“大人,刘申晕厥了!”
卢凌风指尖叩了叩案几,目光扫过面如死灰的管家和刘氏族人,沉声道:
卢凌风“罪证确凿,不容姑息。将所有涉案人员一并收押,彻查刘家产业、账目,还枉死之人一个公道!”
刘家人被收押大狱之中,而卢凌风、苏无名一行人,则到了刘家,府中这么多的仆人,肯定会有什么人看到,什么人听到,往日他们受迫于刘申,如今刘申已经下狱,定然会有人站出来的。
“大人,刘家上下仆人共计三十七人,已尽数集中在西跨院。”衙役上前禀报,语气恭敬。
卢凌风“带我们过去。”
西跨院的空地上,仆人们按男女分列站立,神色各异。有年老的仆妇垂头不语,有年轻的小厮面露惶恐,也有几个管事模样的人眼神躲闪,显然还在揣度利弊。
苏无名走上前,声音温和却带着穿透力:
苏无名“诸位,刘申已因罪名收押大狱,刘家大势已去,往日你们或许受他胁迫,不敢多言,但如今朝廷彻查此案,只要你们如实说出所见所闻,无论大小,皆可既往不咎…若有隐瞒,一旦查出,便是同罪论处。”
这话如一颗石子投入静水,仆人群中顿时起了骚动,两个丫头嘴唇嗫嚅着,似有话要说,却又忌惮地看了看身旁的管事。
卢凌风“有话直说,本官在此,无人敢为难你们”
突然,两个身着粗布衣裙的婢女脸色发白,互相推搡了一下,随即齐齐跪倒在地,声音带着哭腔:“大人!奴婢们有话说!”
苏无名“讲”
“那天是三月初三,”年长些的婢女咽了口唾沫,回忆着那日的情景,“奴婢们路过少夫人——哦不,是何氏的院落,看见管家鬼鬼祟祟地拿着一段白绫,躲进了何氏房中。没过多久,就听见房里传来拉扯的声响,接着何氏就衣衫凌乱地跑了出来,头发散了,领口也扯破了,脖子上还有一道明显的红痕,像是被人勒过!”
另一个婢女连忙补充:“我们当时吓得不敢作声,赶紧躲了起来。后来见管家出来,脸色阴沉沉的,还警告我们不许乱说话,否则就把我们卖到外地去!”
这话一出,人群中一片哗然。卢凌风眸色一沉,指尖攥紧了拳头——这又是一桩未曾揭露的恶行,刘家对何惟芳的逼迫,远比想象中更甚。
就在这时,一个嬷嬷,颤巍巍地走了出来,跪倒在地上,声音沙哑却坚定:“老奴也有一事要禀。大约是去年四月,老奴按例送饭菜到少爷的书房,刚走到门口,就看见何氏衣衫不整地从里面跑出来,裙摆上沾着泥污,肩膀上还滴落着血迹,哭得撕心裂肺。”
卢凌风脸色铁青,周身的气压低得吓人。他转头对薛环吩咐:“将这两位婢女和老嬷嬷带去偏院,详细记录证词,不得遗漏任何细节!”
薛环“是,师父”
紧接着,便是越来越多的人出来作证,刘畅的母亲每日都会让何惟芳站规矩,还说她生不出孩子,刘畅作为夫君,思念着吉安县主不说,新妇入门,看不起商贾,并没有与何氏圆房……
苏无名让文书一一记录下所有证词,沉声道:
苏无名“这些苛待虽不涉及命案,却也是刘家恶行的佐证。刘畅既未与何氏圆房,又百般羞辱,所谓‘七出之条’,不过是他们为休弃何氏、侵吞嫁妆找的借口!”
卢凌风点头,目光扫过这座曾经富丽堂皇如今却满是罪恶的府邸,沉声道:
卢凌风“将所有证词整理成册,连同之前的证据一并呈交大理寺。刘家的罪,一桩也不能少!”
西跨院的证词记录已近尾声,阳光透过枝叶洒下,照在何惟芳泪痕未干的脸上,终于添了几分暖意。卢凌风负手而立,目光扫过满地躬身的仆人,声音沉如洪钟:
卢凌风“刘家罪证确凿,即刻起,查封刘家所有产业,清点账目,务必追回何氏全部嫁妆——田庄、银铺、珍宝器物,一件都不得遗漏!”
“是!”衙役轰然应诺,转身便要去执行。
卢凌风话锋一转,看向身侧的苏无名:
卢凌风“那份休书,何氏既说已被刘畅烧毁,所谓‘七出之条’本就是无稽之谈,这桩婚事自当作废。苏无名,你立刻起草义绝文书,列明刘家恶行,交由刘畅画押,从此他与何惟芳恩断义绝,再无瓜葛!”
苏无名“行,我这就去”
卢凌风“剩下的,还有一件事,何氏所说追杀她的杀手,还需尽快查明”
苏无名“那件事,樱桃和静姝主动请缨,静姝洛阳商号耳目遍布全城,此事就交给她吧”
卢凌风“苏无名,她们并非公廨之人”
苏无名“但你觉得,以咱俩的官职,能命令的了静姝吗?”
与此同时,另外一边的崔静姝和樱桃、喜君,找到了车马行的马夫,以及杀手许五,带去公堂与刘申对峙,他们虽并未见到刘申本人,但却指认了那个管家…
管家此刻虽不想死,但也不得不死了,他原本是想将一切罪责认下,在然后畏罪自尽的,但早已有人将他想死的权力也剥夺了,在他要靠近柱子时,樱桃一脚就将他踹翻了出去。
管家趴在地上,口鼻渗出血迹,眼神中满是绝望与怨毒。
“为什么……不让我死……”他声音嘶哑,带着哭腔,“所有事情都是我做的,与刘家无关,你们杀了我便是!”
刘申“既然所有的一切,都是管家做的,那几位上官,我们什么时候能出去?”
苏无名“你以为认罪的是管家,你就能全身而退?告诉你,从你侵吞嫁妆、谋害婢女、雇凶杀人的那一刻起,你就早已没有了出去的可能。等待你的,只会是律法的严惩,以及无尽的牢狱之灾!”
刘申“你一个大理寺卿敢动我试试,我是大长公主的人,我儿刘畅从前与吉安县主交好!”
卢凌风“刘申,你以为攀附权贵,便能凌驾于律法之上?”
苏无名“吉安县主贤良淑德,岂会与你这等草菅人命、贪赃枉法之徒为伍?你不过是想借公主府的名头虚张声势,可惜,这公堂之上,只认证据,不认权贵。”
卢凌风“本寺卿奉旨彻查此案,上至王公贵族,下至市井流民,但凡涉案者,一律严惩不贷!别说你只是攀附了一点虚无的关系,就算你真是公主府的人,犯了法,也照样难逃其咎!”
卢凌风“将刘申押下去,严加看管!咆哮公堂,扰乱审案,杖二十!”
衙役轰然应诺,上前死死按住刘申的肩膀。刘申还想嘶吼,却被衙役捂住了嘴,只能发出呜呜的声响,眼神中满是不甘与恐惧。他本以为搬出公主府和吉安县主,便能让卢凌风有所顾忌,却没想到,这位大理寺卿竟是如此铁面无私,连半点情面都不留。
案后,崔静姝去巡察商号,很不错,短短一年的时间,洛阳分号已经与长安商号能够比肩了,她开的铺子,占了洛阳商业的百分之七十,崔静姝站在街角,望着自家商号灯火渐起,心中清楚,这洛阳商界的七成份额,不过是她商途的起点。未来,她的商号,终将遍及天下,成就一番更宏大的基业。
三日后,洛阳城晨光正好,公廨正堂已肃立满衙役与相关人等。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止于门外,中书省使者手持明黄卷轴,稳步踏入堂中
刘申,雇凶杀人,侵吞儿媳嫁妆,攀附作乱,数罪并罚,判斩立决,三日后于闹市行刑!管家,助纣为虐、亲手害命、参与追杀、畏罪自尽未遂,判秋后处斩,押入死牢候刑!刘张氏,苛待儿媳、教唆作恶、包庇罪行,判流放三千里,流放途中劳作抵罪,终身不得还城!刘畅,污蔑发妻、薄情寡义、纵容家族恶行、削夺士族身份,与其妻义绝,判杖责五十,贬为庶民,永世不得入仕!
其余涉案族人,或因分赃、或因包庇,皆依罪被判流放、徒刑,无一幸免。
何惟芳手持刚追回的嫁妆清单与义绝文书,听着判词,泪水潸然而下,却在晨光中露出了久违的笑意。她对着使者与卢、苏二人深深一拜:
何惟芳“谢陛下圣明,谢大人秉公,民女沉冤得雪!”
裴喜君“牡丹娘子,恭喜你,沉冤昭雪”
何惟芳“多谢诸位…”
何惟芳的嫁妆被尽数追回,刘家所有财产一律充公的同时,卢凌风看着刘家财产登记的份额之庞大,让他仔细思量了刘申的那番话,他说,他是公主府的人,刘申的钱财都入了公主府,此事…他若是上报,对不起他的母亲,若是不上报,对不起陛下的信任……
苏无名“为难了?”
#卢凌风“苏无名,若是你,你怎么选?”
苏无名放下手中的毛笔,抬眸看向他,目光沉静如潭。他自然知晓卢凌风的纠结,刘家的财富规模绝非一己之力能积累,刘申的话虽看似疯癫,却未必全是虚言,而公主府这层关系,正是卢凌风最难逾越的坎。
苏无名“你自入大理寺,便以‘律法面前人人平等’为信条,王公贵族犯法,你从不手软,市井小民蒙冤,你倾力昭雪。这般看重律法、坚守公义的人,怎会因一层亲情牵绊,便失了本心?”
苏无名“刘家财产数额之巨,绝非寻常贪腐所能积累,刘申的话虽狂,却未必无因。公主府也好,皇家亲眷也罢,只要触碰律法红线,便该依法查办——这才是你卢凌风一直以来的行事准则,不是吗?”
是啊,他卢凌风一生最重律法,何曾因权势、亲情而退缩过?
#卢凌风“你说得对,律法如山,不容徇私。”
苏无名“这才是大理寺卿卢凌风该有的模样,这才是范阳卢氏的傲骨,无论后续如何,我都会与你一同面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