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姈上车时突然想起一桩乌龙,她记得第一次与凌不疑见面,就是在程府门前他的马车上,她上错了人家的马车。
当时本以为只是萍水之缘,没想日后竟牵扯出如此多的羁绊来,想他们幼时明明都常往宫中跑,却见不着一面。
这缘分,有时候还真是不可言说。
程少商嚯!
程少商一上车被这奢靡的内饰惊了一下。
她边咂舌环顾四周摆设,边在王姈身边坐下。
程少商这凌将军,真不愧是当今圣上最宠爱的义子啊。
她就从来没见过,能让至少三人并排坐下的马车。
王姈深以为意,马车缓缓启动,她跟着程少商一起打量起这马车来。
突然在一处停下了目光。

这不是,那日从凌不疑身上拔下来的箭,还有她串玉珠的绳,怎么会在他这?
……
梁邱起王娘子,程四娘子,别院到了。
王姈与程少商提裙,小心翼翼踩在马凳上下了车。
凌不疑好像比她们早到了一会儿,打起一把伞,撑在王姈头顶。梁邱起则撑起另一把给程少商举着。
王姈有劳凌将军。
凌不疑举手之劳。
王姈不知马车内的东西是不是他故意放在那让她看的,但一个女娘贴身带了多年的物件,放在一个非亲非故的男子那里,心里总归是有些别扭。
到了檐下无需撑伞,凌不疑在一旁将伞收起。
王姈不动声色地悄悄远离了他一步,站在程少商身边。
楼垚和袁慎二人不知在路上磨蹭些什么,迟迟还未到。
程少商垫着脚往檐外瞧去。
王姈则静静陪在她身边。
凌不疑将伞递给梁邱起,垂眼看着王姈,又瞧向她身边的人。
凌不疑程娘子。
凌不疑此处乃前朝匠人所建造的别院,你若感兴趣,在下可遣人陪你逛逛。
程少商听到此话明显来了兴致,她伸头往门里看了看,又看向王姈,眼中含着期翼,仿佛在询问能不能答应。
王姈一把抓住她跃跃欲进的手臂,问凌不疑。
王姈此处里骅县有多远?
他们出来这样久,又下起了雨,恐怕长辈会担心。
凌不疑雨势太大了,就算赶回去,城门也该关了。今夜你们便宿在此处吧。
王姈可…
凌不疑我已经差人,前往骅县通报程县令,你不必担心。
程少商更开心了,她不由小幅度摇起王姈的袖子,表情可怜巴巴。
王姈真想敲敲她的额头,怎么一听屋舍建造连楼垚都抛到了脑后呢。
王姈那便有劳凌将军了。
说罢二人屈膝一礼,挽着手正要跟着婢女去看庭院,凌不疑突然又开口。
凌不疑王娘子方才淋了雨,你们带她先去梳洗吧。
王姈不用,我与嫋嫋一同——
凌不疑还是快些去吧。
程少商见状也说。
程少商阿姊不用担忧我,我就在这庭院里看看,你还是听凌将军的,莫要感染了风寒。
王姈无奈,只好应下。
王姈多谢凌将军。
驻跸别院虽只是个普通院子,但好歹是专供圣上与一些官员西行时居住的地方,院里草木亭子一应俱全,面积有两个万府那样大,房间更是数不胜数。
不知拐过几个廊亭,才终于到了目的地。
王姈随着驻跸别院的侍女进了房间,看样子是个专供女眷的住所。里面梳洗物件胭脂环钗甚至裙裳各色各样俱全。
刚刚雨水淋湿地方确实黏腻,她好好将易打理的部位擦洗了一番,侍女重新给她挽了个发髻。
王姈照着铜镜还挺满意。
在家中是一向是阿蛮给她挽发,此次出行她和程少商都没有带身边的侍女随行,基本上都是萧元漪安排的武婢。虽然能护周全,但是在一些小女娘的打扮上不能尽心,这几日的发髻挽的便有些许潦草。
有人敲了敲房门。
龙套女公子,将军请您去前院用膳。
-
正厅。
这会儿人倒是来全了,楼垚端坐在南首下位,对面错开便是凌不疑,皇甫夫子则摆了个正中间的上位,在众人之首。
王姈思量着少商定是要与楼垚挨着,那她便可坐在与楼垚相隔的那个位置上。
侍女小厮们忙活着在各个桌案上摆宴食,她稍稍侧过身子,正要到位子上坐下,袁善见突然出现在她眼前,长腿一迈,先她一步跨到位置上。
王姈一时不察,被撞了个趔趄,后退了几步,还好被身后的侍女扶住。
王姈?
王姈袁公子这是作甚?
袁慎不明显吗?
袁慎吃饭啊。
她被气得上不来气,正要上前理论。
袁慎王娘子何不坐在对面与凌将军挨着?这样也好听故事啊。
王姈顺着望过去,正好与凌不疑的视线相撞。
另一边在袁慎所在桌子与那张桌子之间,则是皇甫夫子所在的位置。
确实方便听他讲故事。
她不好当面拒绝同凌不疑挨着这件事,只能愤愤提起裙摆往对面走去,边走边诅咒袁善见。
王姈祝你娶一个厉害的新妇,管你一辈子!
袁慎嘶——
来到位置上,王姈端正坐下,侍女给她的陶壶倒满了酸甜的梅子汁,并放了木勺用以盛舀。
凌不疑坐在与她相隔不到一丈远的地方。
王姈还有些不知怎么与他搭话,她其实有心问马车里的东西是怎么回事,可又开不了口,万一不是她所想的那般呢?岂不是又要给自己扣上一个觊觎圣上义子的帽子。
心里别扭纠结着,余光一扫,发现凌不疑正用木勺往酒斛盛酒。
她记得在她受伤的时候,医士是不允许饮酒的。
何况凌不疑受得伤要严重的多。
王姈凌将军。
凌不疑顿住动作,朝她看来。
王姈你重伤未愈,还是不要饮酒。若想喝,便喝我这里的梅汁好了。
她边说边推了推桌案上的陶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