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已经输了，华。”凯文轻声说道，他的声音很轻，如在梦中。
“呵，但这是一个，我们绝对不能当作真理接受的事实……”
“我没料到你会这么说……我以为谁都可能放弃，只有你永远不会。”话抬眸，直视着他的双眼。
“……要听实话吗？”凯文苦奈地说着，“我没有放弃……因为我从坚持过。我啊……才不在乎。崩坏是什么？人类会怎样？我一点都不在乎。”
“我不是为了拯救世界，守护和平才加入逐火之蛾的。我一直都那么自私，可是……一路上，我走过来了，我就这样走过来了。我不能向任何人承认……我不能向她承认，尤其不能。”他自嘲笑道，“……我本以为自己是一个无可救药的大烂人。”
他垂下头。两人相识以来，华从未见过他这样脆弱，仿佛轻轻一点就会碎成粉末。
“我们都一样，凯文。没有谁是生来的英雄，我们只是一群走上这条路的普通人。”华宽慰着他，“我也会怀念家乡，我也会忆起以前的梦想……然后问自己：‘我在做什么？这不是我想要的。’我总是跟随着别人，先是队长，然后是你。当然，博士总是走在最前面的。我跟着你们的脚步，以为这就是我的路。但其实没有人强迫我，我在走的就是自己选择的道路。虽然不喜欢，但这就是我的选择。我随时可以停下，可以掉队……”
“那都是可以的，凯文。并且没人有资格责怪你。”
凯文低垂着头没有回应，良久之后，华只听见一句低语。
“……可是我有……”
华不确定他是否希望自己做出回应。两人沉默着，直到凯文抬起头。
“……我没有放弃，华，我们不会放弃。”他那双蔚蓝色的双眼之中满是不屈的意念。
华直视着他的目光，微微点头，道：“嗯，我们不会放弃。”
“人类一定会胜利的。”凯文站起身，脊背挺拔。那一刻，他又恢复成了那个坚强的战士，走在所有人的前方，引领着脚下的路。
“走吧，去战情室。”
……
“这就是上个世代人类与崩坏的战争……”回忆片段结束，琪亚娜缓缓的睁开了眼眸，脸庞上流露着一抹苦涩与哀伤，良久之后，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出现了十二个律者，人类赢下了每一场战斗，却在最后输掉了整个战场。”布洛妮娅为之叹息，两人纷纷默不作声，脑海中都想到了那时世界的现状。
“没想到凯文也……有过这样的经历。”琪亚娜拳头紧握着，低声喃喃道。
“布洛妮娅知道这段往事，但不知道班长也在那里。”脸庞上闪过一丝苦痛，让得布洛妮娅的琼鼻有些发酸，
深深的吸了一口带着草香的空气，琪亚娜的心绪，也是逐渐的平静了下来，心头沉思翻滚着。
“之前班长为了保护我和荧，独自迎战凯文……她们本来是战友，本应并肩作战，可是……”
“走上了不同的路。”
“嗯……”琪亚娜仿佛想到了什么心事一般，声音黯淡了下去，仿佛一阵微风就能将之吹散。
……
“再见就是万年以后了，华。”华走进冷冻室之前，凯文对她说。
他的表情凝重，最后的一句话则是：“人类一定会战胜崩坏的。”
此时此刻，她有很多话可以说；再不济也可以重复这句话：“人类一定会战胜崩坏”，她知道，这正是凯文想听的回答。
想说的话到嘴边还是咽了回去，在离别之前，但她只是点点头。
——
沉重的合金门在她身后合上，华经过消毒区，脱下身上的衣服，把它们留在残酷的旧世界里。
漫长的对崩坏的战役结束了——
人类付出了巨大的代价，最终仍未能取得胜利。整个地表已遍是废墟残垣，仅余的人们也依照梅博士留下的指令，纷纷进入冷冻舱，预备在许多年后的新地球苏醒。
而每个人醒来的时间与任务，此际都不得而知。
真是那个人的做派啊。
在深度沉睡之前，华感叹着。
梅博士的计划全貌无人知晓，尽管如此，当她的遗命经由人工智能“普罗米修斯”传递给大家时，并没有人提出任何异议。
因为……人们始终相信梅博士——这个为了对抗崩坏而奉献一生的人。
“普罗米修斯，你在听吗？”华呼唤道。
“我在。”在她的耳边，一道略微带着一点少女青涩的电子音回答。
“我还有多少时间？”华问。
“‘万物休眠’将在一小时二十七分后启动。”
一小时二十七分。华想，她还有些时间回顾过去。可是，过去，真的有这么长吗？
自从成为融合战士后，“忘却”就离她而去了。从苏醒的那一刻开始，每一分每一秒的人生都镌刻在她的记忆中。
但是，她对这些都不屑一顾：那里面没有她想要回忆的过去。
她的思绪开始翻页……她从记忆中翻找出最初：在那一座古老的东方小城里，在父亲的武馆中。年幼的她看着院中挥汗如雨的青年们。
“华，爹以后就把这家武馆留给你。”
记忆中的父亲是这么说的，但是他被死士打伤，武馆也一蹶不振。崩坏来临后，他们都消失了。
这时，华又想起了学园，想起第一次来到异国他乡的茫然失措，恐惧与自卑。然后，她想起了同学们，感到微微的喜悦叩响心门。
在那里，她头一次交到了年岁相当的好朋友。那是她生命中最快乐的半年，直到崩坏来临，抹掉了一切。
就连那些友人的模样，也在岁月的侵蚀中模糊了，只剩下轻轻摇曳的影子。
她想起了队长，那个将自己救出沧海市，给了她人生意义的女人。崩坏带走了她，不过是以另一种形式。
记忆的书页悄悄翻过。
“普罗米修斯，在听吗？”
“我在。”稍微带一点少女青涩的电子音回答。
“时间？”
“‘万物休眠’将在一小时十三分后启动。”
啊。华心想：我的一生……值得铭刻的时间，到最后也只有短短十四分钟而已。
华伸出手，按动墙上的密码，开启冷冻舱。
“您还有一小时十二分钟的自由活动时间。”
“不必了。”华拒绝道。她面无神色，默默的走进冷冻舱，看着舱门缓缓闭合，那一层透明的玻璃将她与旧世界永远隔绝。
“晚安，普罗米修斯。”
……
“这一片也有封印……”布洛妮娅伸出小手在羽毛上，微微谈了谈，有些蹙起眉梢道。
正当她们有些头痛于羽毛的封印时，林朝雨的声音忽然从身后响起。
“……真了不起。”
她赞叹一声，琪亚娜回眸带着些许疑惑的看着她。
“嗯？”
“不过短短两日而已，在你们面前显身的心印，怕是超过五百年来的总数。”林朝雨带着些许欣慰的目光望着琪亚娜和布洛妮娅，“你们曾说自己是赤鸢的朋友，那时我半信半疑，如今确凿无疑：你一定在她心中有着重要的位置。”
林朝雨的视线凝视向手中的羽毛，这一次，她没有解开封印，只是痴望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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