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宣皇后过世后,这里已经很少有人来过了。
霍卿越推开了殿门,里面的一砖一瓦她都很熟悉,和记忆里一模一样。
她是在这里长大的。长秋宫里,曾有温柔的宣皇后,有从小膳房端着羹汤走出来的胡媪,还有身着云衫在这里来回穿梭宫娥们。
而如今,偌大的院子里只有她一人。
霍卿越站在墙边,提起手中的宫灯照向了墙角。
墙角里有三两道剑痕,大约在她的腰腹的位置,除了时间久远有些斑驳外,凸进去痕迹还很明显,那是她小时候练剑时不小心刻上去的。
霍卿越将指尖覆了上去,唇瓣微微扬起:“皇后,我回家了。”
虽然回应她的只有朔朔晚风,但在这座宫里,方才心中的浮躁也渐渐平息不少。
她继续往前走着,院内种了几株枫树,大约走了六步,霍卿越来到树下,随手捡了一个石块,挖了起来。
霍卿越记得当年宣皇后曾经亲手为她酿了一坛酒。
挖了半天,霍卿越裙角上已经沾染了些许泥土,也未曾看到小时候埋的那个坛子。她有些奇怪,来回走了两次,确实是六步的距离啊。就在这时,忽然一颗小石子弹了过来,击中了她身后的那颗枫树的树干。
“谁?”
霍卿越瞬间警觉,顺着石子击过来的方向追了出去,一直追到了长秋宫门外,除了头顶寂寥的月光和她的影子,四周静得连针落都能听见。
对皇宫如此熟悉,犹过无人之境,这皇城里又有几人能做到。
霍卿越只得回到了方才被石子击中的树下,开始挖掘,果不其然,很快露出了一个绳结,她将周围的土刨开,把那坛酒拽了出来。
还是六步的距离,只是小时候迈得步子小一点,如今大一点,她没有记错。
转眼已过二十年,坛内酒香四溢,比寻常的酒更加醇厚浓郁。
宣皇后曾说过,在她的家乡,寻常人家生了女儿,都要在她出生后酿一坛“碧桃春”,等女儿将来出嫁,作为嫁妆的一份,恭送到夫家。寓意人寿安康,家运昌盛,和谐美满。
当年宣皇后仔细将酿好的“碧桃春”装坛封口,埋在了长秋宫的枫树下。
霍卿越突然想起了很多年前的那个午后,她站在树下不情不愿:“我不要嫁人,我要一辈子陪着皇后。”
“傻丫头,你的路还很长。莫要为予耽误自己。等将来有一天,你有喜欢的人了,再将它挖出来。”宣神谙眉眼温柔,摸着女孩的脑袋:“曦禾,你要记住予说的话,要嫁便是两情相悦的人,这是女娘最大的福气。莫要像予一样蹉跎了自己的半生。”
霍卿越抬起指尖抹掉了眼角的清泪,这是她和宣皇后的秘密,方才那个神秘人又是如何知道的?而那人大半夜夜探皇宫,就为了给她指个路?
霍卿越抱着那坛酒。小心擦了擦坛子走了出去。
长秋宫又恢复了以往的宁静。就像曾经住在这里的主人一样,在夜色里寂寥却又温柔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