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百花不知道，此时江流儿并未走远，就在吴州城最大的棋馆角落里冷眼观棋。信鸽一次一次送来棋谱，大盘里也摆上了十几手棋。江流儿只是远远看着，眼见那讲棋的朱先生不解双方路数，他也无心理会。只是众人早按捺不住了：
“你会不会讲棋啊？不会讲棋就别啰嗦，下去吧！”
佐佐木不明就里，遂问身旁的黑木：“黑木君，你看他们的棋怎么样？”
“徒有虚名！”黑木骄傲地挥挥手，轻蔑地叹道：“唉，这种水平的对局竟是大明棋圣争夺战，真是让人笑掉大牙！幸亏他们没和我对局，要不然，不论他们中间哪一个，早就弃子认输啦！”
“啊？”众人闻言尽皆变色，朱四顿时回过身道：“你是谁家小孩，竟敢在这里胡说八道！这对局的可是大明棋圣方胜和国手大赛之冠雷凌云啊！”
“不管他们是谁，在我面前都只是两个臭棋手！”朱四见这异邦小儿不以为然，身旁的刀客满脸得色，不由惊呼道：
“甚么？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这么笨的人竟然还能讲棋，你不害臊吗？”众人闻言哄堂大笑，见这讲棋的朱四惊得手上棋子都掉了，黑木胸有成竹地道：“这局棋共走五十八手，白棋中盘胜。现在黑棋进攻，白棋下一手走阆位！”
“哎？”众人齐声惊叹，随即纷纷叫道：“快看看方胜是不是走这个位置！”“快看呐朱四，方胜是不是走阆位啊？”
“啊？这……”朱四闻言只得不情不愿地去看棋谱——不看倒也罢了，一看这小儿真说对了，惊呼过后，仍故作轻松地道：“瞎猫碰到死耗子，有甚么了不起啊！”
黑木闻言也不与他争，只是“哼”了一声，心中更有了数。可巧正有人问他道：
“猜得可真准！你还能不能猜出下一步啊？”
“能猜出一步已经很厉害了！”黑木见自己还没应声就被称赞了，当下得意地笑道：“黑棋下一手走象位刺！”
众人闻言纷纷催着摆棋，见这异邦小儿又说对了，居然安静下来，专听他来预言，无人留意角落里正有一个白衣少年也早已成竹在胸。黑木双手叉了腰，语声里满是笃定：
“白棋拆二，黑棋肯定镇头，”见众人恍然大悟，黑木索性直接讲解起来：“白棋靠黑棋来腾挪，应该立下，不给黑棋可乘之机，但黑棋也要保护自己，建立防守……”他还未说罢，就听众人对他交口赞道：
“太了不起了！要是他参加国手大赛，真不知棋圣会落入谁手呢！”“是啊是啊！”
“哎——站得有些累了……”黑木见状有些飘飘然，便伸了个懒腰，满心想着会有人为他搬来椅子或是坐席，便漫不经心地道：
“第十六手白棋当然要飞封，”却不料他一语未完，忽闻不远处一个清朗的声音道：
“黑棋必定惹位尖顶！”
“啊？”黑木如遇当头棒喝，他从未想到此处居然会有人让自己与身边的乌合之众同时目瞪口呆，慌忙与众人一道循声望去，却见角落里正是方才碰到的白衣少年。此刻这少年虽仍面无表情，眼中却有了不可逼视的光。
众人见这异邦小儿棋力之高已然啧啧称奇，谁知竟会在同时同地又看到一个？正惊叹处，台上朱四已依谱摆了棋，向众人叹道：
“又来一个，说对了！”
“他是谁？也这么厉害！”“不知道啊……”众人议论之声未歇，佐佐木却暗暗把刀抽出了寸许，正打算趁人不备去结果了那小孩，却听黑木不服气地道：
“接下来，第十八手，白棋……”
“此位挤！”那少年竟与他异口同声。黑木怕他抢先，忙继道：“第十九手，黑棋……”
“弄位尖！”仍是语出同时。众人见大盘上摆子的位置依然毫无二致，早有人高声叫道：“那一个也都说对啦！快请到前面来看吧！”
众人闻言纷纷移步，为角落里那个小小的白色身影让出一条路来。只见这小儿才留了头，虽未梳起发髻，头上却有梳髻的印子，素服下摆上刮了几个口子，众人让路他也不道谢，只是目不斜视地走到人前，看去虽只比那异邦小儿高不到半个头，显见年龄仿佛，可那一脸漠然之色却实在与他十三四岁的年龄极不相称。掌柜的见棋馆里忽然安静下来，忙向众人笑道：
“这会真热闹了，又来了个神童啊！”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