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观棋众人散尽,福王便召了四大国手与他一道回了他在吴州的府邸。众人刚刚坐定,福王便开门见山地道:
“本王之所以如此急着召集诸位国手,就是要与各位集思广益,以助方胜一臂之力。我大明围棋不能输,诸位认为该如何打败黑木?”
才与黑木交过手的郭逢春率先开口道:“黑木的天魔大化复杂多变,依我看,方胜开局时一定不能处于下风。”
李慕青闻言点头笑道:“嗯,方胜号称开局百步无敌手,开局当然不能差喽,不然就该叫开局百步有敌手啦!”
“李慕青,大敌当前你还有心思开玩笑!”武尚永责了李慕青一句,才向方胜道:“方兄,黑木的棋丝丝入扣,又对咱们的棋路了如指掌,而咱们对他却一无所知。敌暗我明,你跟他下棋不可不慎呐!”
“一定是雷凌云把我们的棋风棋路都告诉了黑木,他才能这么轻易赢了我们!”李慕青愤恨地道。
郭逢春闻言忽有所悟:“方胜,如果你能把我的收官、武尚永的翻盘术、李慕青的死活棋集于一身的话,也未必就会输!”
方胜闻言刚点了一下头,便听李慕青嚷道:“胡说!短短三天,方胜怎么可能掌握我们几大高手的看家本领呢?”
“李慕青说得是啊!时间太短了……”福王闻言叹道。
方胜见状立起身来向众人道:“请各位放心,我一定战胜黑木!”
福王闻言刚“嗯”了一声,就见李慕青急道:“那要是你也输了呢?”
“那我大明围棋就完了……”武尚永见郭逢春颓然长叹,也不由叹道:“这话虽然难听,却也是事实啊。”
“莫非我大明棋坛当真难逃此劫吗?”
“王爷,我倒有个办法,”周参将阴恻恻地道:“我派人去杀了黑木,这样他就不能战胜我们了!”
“放屁!”福王闻言大怒:“我堂堂大明,行事怎可如此卑鄙!本王不信我泱泱大明竟找不出一个能打败黑木的人来!”
“有一个!”一个清脆的女子声音骤然响起,众人皆是一怔,齐齐望了过去。
“百花,不得无礼。”方胜话音未落,早听福王急道:“快让她讲,让她讲!”
“是江流儿。”众人脸上的惊愕,方百花视而不见,只看向福王继道:
“他是我见过的对围棋最有天赋的人,是林心诚唯一的弟子。此前他还学过金威远的屠龙术,学过郭伯伯的手筋和收官,还研习过我父亲的布局……”不待方百花说完,郭逢春便长叹道:
“哎……只可惜江流儿在国手赛中被人暗算,身心俱伤,早已不见踪影。也曾有人看到过他,说他已然自暴自弃。现在的他形同槁木死灰,已经不是我们熟知的江流儿了啊!”
“啊……”方百花泫然欲泣,她手握父亲椅背,每听郭逢春说一句,手上便紧了一分。待郭逢春说罢,她握椅背的手已是骨节发白,另一只手不住颤抖,心上却早有了打算。
入夜,佐佐木在大帐中为黑木置酒庆贺。席间众人皆对黑木称赏不已,只黑木非但一言不发,甚至连酒也未喝一口。众人好奇相问,只听黑木说道:
“在打败全部中国棋手之前,我绝不会喝庆功酒的。”
众人闻言越发对黑木赞不绝口,佐佐木饮了一碗酒后向黑木道:“黑木君,不要担心,你一定可以打败方胜!”
“我不担心这个,”黑木淡淡应了,随即望向浅川:
“浅川师兄,你有没有见过那个江流儿?”
“我没有见过。但是,我听说过他的不同寻常。”
“是吗……”黑木又想起了棋馆中遇到的那个白衣少年,少年出门前留下的妙手连同那声音都在他耳畔不断回响。他心中越发好奇:“会是他吗……真的是他吗?”只是他每每想起这个少年,都会令自己陷入怀疑和恐惧之中。想到这,他“砰”地一拳砸到桌上,随即起身说道:
“他才是我的对手!”说罢便径自往海边去了,佐佐木忙追了过去。
“黑木君,你只要打败方胜,就战胜中国围棋了!”见黑木独自在海边发呆,佐佐木忙向他说道。
“不,我一定要和棋馆里遇到的那个小孩下一局!我能感觉到他身上那非凡的气质,不战胜他,就不算战胜中国围棋!”黑木头也不回地应了,听着海浪冲击礁石的声响,心头暗道:“他会是江流儿吗……”
几乎与此同时,比黑木更加记挂江流儿的人已顾不得甚么宵禁,偷偷从北武棋院溜了出来。只是她才把门带上就吃了一大惊——
“王爷?”方百花只见福王牵了一匹白马,显然是听她开门刚刚走近的。
“百花,我在附近等你很久了。我知道你会去找江流儿的!”
“我……”心事忽地被人看穿揭破,方百花一时有些不知所措,却听福王向她温言道:
“江流儿为他父亲之死而痛恨我,我都知道。但我仍希望你把他找回来,请他为我大明围棋和黑木一战。请你转告他,他父亲的死,我一定给他一个交代!请你们相信我!”
“我会原样转告的,王爷。”方百花闻言深深一礼。
“不必多礼。他能有你,我也放心不少啊,”福王一面说,一面把缰绳递到方百花手中:“来,快上马吧!”说着便扶她上了马。
“王爷放心,我一定会把他找回来的!”
“一路小心啊!”福王望着马上的少女,眼看她策马疾驰而去,虽说也派了高手暗中护送,他却仍是于心不忍。可眼下也实在别无他法——能让江流儿回来的,也只有方百花这孩子了。
却说方百花餐风饮露,日夜兼程,经过了关帝庙、瘦西湖、山神庙、桃源县,这一路上眼前似乎都是江流儿的影子,耳畔仿佛都是他的声音。多少次疲累不堪,多少回泪流满面,她也不敢耽搁,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一定要找到他!
方百花到武昌时,记得来福就在悦来客栈,便匆匆赶去想打听一下,即便来福不知道,也可以叫他跟自己一起找。不曾想来福听她说明来意后,居然一口回绝了:
“找江流儿?我不去!他现在谁也不想见,我才不自找没趣呢!”
“你要是不管,我自己去找!”方百花说罢刚要上马,却听到一个浑厚异常的声音道:
“可惜,江流儿已经死了!”
方百花闻言“啊”的一声,循声一望,却见是妖刀王,眼泪立时夺眶而出,当下扔了缰绳,慌忙冲到妖刀王面前,一面死死捉住他的衣襟,一面心急火燎地叫道:
“你刚才说甚么?江流儿他怎么了?你说呀!快说呀!”
妖刀王见状叹道:“方小姐不要找了,江流儿是心死了。国手大赛后他非常伤心,后来我听说他去了凌云寺要出家……”
“出家?不可能!”那他要置她于何地?说好的同甘共苦呢?
“方小姐,别去找他了。他不是你认识的神童了,他已经毁灭了!”妖刀王见方百花哭得声嘶力竭,遂直截了当地对她道。
“不!”方百花死命吼了一声,旋即猛地擦干了眼泪:“妖刀王,我要你帮我做一件事!”刚交待完,不等妖刀王应声,她就上马赶往吴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