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又到月初,早上过斋后,江流儿与悟觉三人一道背上背篓下山化缘。山下的集市上人来人往,许多店家都曾受惠于圆德大师,一见是凌云寺的小沙弥来了,这个提来一袋米,那个抱来一堆菜,还有送油送盐送布料的,与这些布施一并送上的,是他们托小沙弥们带给圆德大师的喜讯——这家老人的病被大师治好后不复发了,那家孩子受大师教诲后改邪归正了,如此种种,不绝于耳。江流儿在旁听着,心里只觉说不出的欢喜。
众人的背篓都装满了,正要一同回去,忽闻有人叫道:“江流儿!”
江流儿闻言回头:“叫我吗?”
“是啊,你不是战胜花面郎的江流儿嘛!棋馆里有昨日大明棋圣方胜和东瀛围棋名人黑木的对局复盘,快请吧,不收你们钱!”
见棋馆掌柜如此说,江流儿心下一动,未及开口道谢,悟觉三人便替他应了。进去看时,只见大盘上已然摆下几十手了。江流儿一看大盘便心下了然——白棋这是天魔大化。
眼看大盘摆了近百手棋,讲棋人又有些语塞,悟觉不禁问道:“老大,是谁赢了?”
不等江流儿答话,悟智便笑道:“那还用说?当然是方胜啦!”
“黑木赢了。”江流儿道。
“啊?”三人闻言大惊失色,悟智更是疑心自己错听了:“不,不会吧?”只是他话音未落,就见台上讲棋的摆下了最后几步,随即宣告了胜负。
众人见方胜输了,一时尽皆叹惋,别无他话,随即纷纷离席。却听台上讲棋人叫道:“各位请留步!”
众人闻言一怔,立即停下脚步。却听那人高声道:“三天后,哦不,是两天后,林心诚的弟子江流儿会与黑木对决生死棋!”
“嗯?”江流儿闻言不由一怔。正自疑惑,早听观棋众人道:
“江流儿?是不是那个打败花面郎的江流儿啊?”“江流儿要和黑木对局?真的吗?”
“看来大明围棋还有希望啊,太好了!”
“喂!”悟能见状叫道:“你们看看这里,我们老大明明在这呢,怎么会去跟黑木下棋啊?”
“江流儿?”众人见状齐齐惊道。
一瞬的愕然过后,江流儿仍大惑不解。他心知问也无用,只径自出了棋馆,直回凌云寺去。路上悟觉三人与有荣焉,笑语不断,江流儿充耳不闻,回寺就去藏经阁打谱了。
不多会儿,凌云寺就来了个不速之客。一进山门,他就吵嚷不绝,非要江流儿出来。悟觉三人正在大殿随师父一同诵经,圆德大师见他们心生杂念,便叫他们出去看了。三人出去时,可巧听见这人叫道:
“江流儿,你再不出来,我就把凌云寺给烧了!”
悟觉三人见他如此蛮横无礼,遂与他口角起来,争吵之声越来越大。江流儿闻声赶到时,他们已然差点动手了。看到这个不速之客忽地嚎啕大哭,三个小沙弥瞠目结舌,只听他哭道:
“江流儿!我找得你好苦!还以为你当和尚了呢!”
“没事了,来福。我不会出家了。”见江流儿温和地拍着这人的臂膀,悟觉三人目瞪口呆,直到江流儿带他去大殿拜见了圆德大师,又听他说了来意,三个小沙弥这才明白——原来他是来叫江流儿去吴州跟黑木对局的。
“黑木这么小的年纪就有如此高深的棋力,真是可怕。”圆德大师闻言道。
“当然,他是名人嘛——就是他们的棋圣,”来福向江流儿继道:“所以啊,江流儿,只有你去才能赢得了黑木啊!”
“我不去!”江流儿起身怒道:“围棋不是用来争斗的武器,你们玷污了它,这不是我的围棋!”一语既了,他径直往藏经阁走去,刚到大殿门口,他忽地想起甚么,遂转身问来福道:“是谁说我三天后要跟黑木决战?”
“是我!”
“妖刀王?”这语声太过熟悉,再加上青砖地面上的影子,江流儿还未回头,已知来人是谁了。
“如果三天后,不,两天后你不去跟黑木决战,会有一个人替你去应这个生死局!”
“谁?”江流儿心上一紧。
“方百花。”
“百花?”江流儿直直盯向妖刀王。
“没错。两天后你不到场,她就会顶替你去跟丈和的弟子黑木决战。如果她输了,就会用死来告诉世人——江流儿真的死了,中国围棋再无希望了!”妖刀王这一语虽简括异常,却字字都扎在江流儿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