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一早，黎灰刚到警局门口，还没进去，祁云就把住了他的胳膊。
“黎灰，”祁云将他带到停车场旁：“你惹上谁了？李局今早让你先停两天工。”
后者闻言很是诧异，确定周围没什么人后，他开口悄声问：“是有人给李局打电话吗？”
“谁知道呢，他还让我转告你，最近几天别接手任何案子。”祁云想到了什么：“你说，会是卫成吗？”
祁云的问题正中了黎灰所想，但他此刻还是不肯多说，再说，卫成已经辞职好几年了，他说了，李阔江就听吗？黎灰这样说服自己。
两人又商量了些什么，黎灰决定先回去，和时希商量商量再做决定。半路，他接到了李局的电话。
黎灰将车停在路边，犹豫着接起电话。
“黎灰，我总觉得，你此时需要更会变通一些，不会让自己困于过去。”李阔江原本浑厚的声音，沾了一丝担忧：“不要再查当年的事了，补偿和说法都已经给过了，你即使发现了真相也不会再得些什么好处，反而，你借你那些线人和朋友的手，只会加大你葬送自己前途的概率。”
黎灰知道李局说的是什么事，但他不想就此放弃，只得装傻：“我在警院不是您说的这么学的。”他知道李阔江固然能听出他装傻，但这起马能清楚且明白地表示他的意思。
“有什么意义？黎灰，我知道这事对你打击很大，这事任谁都不会轻易罢休，但你的斗争，有结果吗？有意义吗？”李阔江难得地掺了怒意：“我希望你为未来好好想想，冷——”
黎灰挂了电话，眸中染上一层阴雾。他关了手机，上了车，开车回家里，直到上了楼，心里仍然别着一股劲。他敲了敲艾珍房门：“时希，你在吗？”
没有回应。
他推门进去，时希不在里面。黎灰的心开始发慌，快步走向客厅：“妈，时希呢？去哪了？”
沙发上坐着的女人将目光从电视上移下来：“早上和艾珍出去了，说是去心理咨询室。”黎灰闻言，连忙跑下楼，打开手机给时希打电话，还没等他开口，时希先发了声。
“你手机关机了？你挂李局电话干什么？”
黎灰一时间被她问住，片刻后才出声：“没什么事，别担心，”他扯回话：“你在哪呢？去仁德市了？”
时希不想过多干涉他，也结束了那个话题：“在路上了，你来吗？我们在道边等你一会儿，坐你车去？”
黎灰应下，又问：“李局和你说什么了吗？”
时希想起李局的话“你劝劝黎灰，让他别查他父亲的案子了”，然后，她头脑一热，对黎灰说：“没有啊。”
······
太阳在头顶画了一段弧线，晌午将至，几个人来到仁德市。时希开了导航，刚好在咨询师下午上班的时间到了咨询室门前。咨询室旁边就是那间叫“沼间径make waves”的酒吧。
“你们俩，一个伤假一个停工，能过去查吗？”车后座的八风向他俩。
“谁说我是去查案的，”黎灰悠哉地说：“我是去喝酒的。”
“我是去做心理咨询的。”时希转了两下轮椅。
“这样真的没问题吗？”艾珍正要把时希往“沼间径”里推。时希连忙刹住车：“我是真的要去做咨询——起码今天是。”
“诶？”艾珍又“嘿嘿”两声，转了方向，把时希推进了咨询室。
一旁的黎灰表示无语，勾上八风的肩就拐进了酒吧。
咨询室的光线很好，时希让艾珍先出去等等，正打算着如何向咨询师说明来意。
“我是苏蕊，”咨询师开口：“有什么我能帮你的？”
闻言，时希有点后悔进来，她感觉自己的毛病貌似不太衬一个咨询师的帮助。
苏蕊看出了她的心绪，换了一种问法：“你来这儿是为了什么呢？”
时希抬头，想了一会儿：“我想——让我自己开心一点儿？”她自嘲一般笑了笑：“也许吧。”
“是有心结吗？”苏蕊问她。
一提到“心结”，时希脑海中就呈现出自己父母的样子；她考虑了一会儿，点了点头：“也许吧——而且，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苏蕊在自己的笔记本上单开了一页，写下“心结”两个字：“多久了？”
“十多年——我七八岁的时候——那就是，十六七年前了。”
“很久了，”苏蕊又写下时间：“之前有做过咨询吗？”
时希摇了摇头：“每次想去的时候都感觉不太需要，虽然一直都对此，嗯……耿耿于怀？”
“方便说说是什么事吗？”
时希自然不太愿意说：“很不好的事——”
“对你造成了很大的阴影，以至于每每午夜梦回时都会想起吗？”
“……算是吧。”
“你觉得可以不去想这件让你不高兴的事吗？我的意思是，你愿意忘了这件事吗？”
时希摇了摇头表示不能。
“你家人知道吗？父母怎么看的？”
“知道。就是我父母——”时希短暂地失了声；苏蕊觉得应该给她一些思考的时间，就停下来等她，直到时希再次开口：“我父母去世了，当时，我回到家里，他们已经去世了。”
“哦……”苏蕊怔愣片刻：“你是看见了他们的死状，还是……”
“嗯——”陈年的记忆又一次攻击脑海，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她强作镇定：“抱歉——有纸吗？”
“不必抱歉。”苏蕊将身旁的纸巾递给她。
又一片静默，时希将泪止住，轻咳两声。
苏蕊觉得时间差不多了，应该继续下去了，便开口，给时希打了一个提前量：“接下来，我们要去从这件事中找到解决方法，这个过程可能会很痛苦——可以吗？”
时希点了点头。
“这件事有结果吗？令你满意吗？”
时希摇了摇头：“早就停了。”
“你是什么工作？”
“警察。”
“是因为这件事而选择了这个职业吗？”
“嗯。”
“那么，你有什么打算吗？”
时希本想说明自己的想法，但又忆起了刚入职时，别人对她说的话有些委屈地回复：“我，我干预不了——”
苏蕊垂下眼眸：“那或许，我们真的应该忘了这件事——如果你不想再折磨自己的话。”
时希摇了摇头，说不出话，也不知该说什么话。
苏蕊将纸巾递给她：“我知道你很难接受，很难放下，但除了查出是谁，我们别无他法——你又说查不出——或者，你去搏一搏。”
“谢谢，”时希意识到什么：“我，我没有让你想办法查，我是想——”
“我知道，”苏蕊覆上她的手：“你想让自己走出来，是吗？”
时希点了点头。
“那么——”一旁的闹钟响起，咨询的时间到了；苏蕊按下闹钟：“没关系，”她还想再说一句：“既然时间到了，那我先告诉你一件你知道但总会忽略的事。”
“路在前面；我们，在向前走；过往的一切，都可以只是磨练。而且，”苏蕊握住她的手：“答应我，善待自己，对自己好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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