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夜半离别
二哥走的那晚,下着小雨。
我辗转反侧,直到听见更鼓敲过三更,才悄悄起身。双儿早已备好蓑衣,我们摸黑来到后院角门,远远就看见两个黑影立在墙根下。
"三哥?"我压低声音唤道。
黑影转过身,正是三哥顾廷炜。他眼睛红肿,显然哭过。而一旁负手而立的,正是已经换上粗布衣裳、背着简单行囊的二哥。
"七妹妹也来了?"三哥声音哽咽,"二哥他......"
"男子汉大丈夫,哭什么。"二哥拍了拍三哥的肩,语气是从未有过的温和,"你在家好好读书,照顾好父母和妹妹。大哥身子不好,你多担待些。"
三哥重重点头,眼泪却止不住地往下掉。我心中酸楚。前世三哥被母亲娇惯得懦弱无能,最终惨死。而今生,或许因为我的改变,他与二哥的感情反而更加真挚。
"我去看过大哥了。"二哥突然道,"他虽然......"话到嘴边又咽下,转而说,"终归是兄弟。"
我知道他未尽之言。大哥顾廷煜因体弱多病,常年卧床,性格阴郁,没少在父亲面前搬弄是非。但二哥与大哥真正决裂,是在父亲葬礼上大哥阻拦他祭拜。如今一切尚未发生,二哥心中还存着兄弟情谊。
雨丝渐密,二哥紧了紧行囊:"时候不早了,我该走了。"
"二哥!"我忍不住上前一步,"一定要平安回来!"
他笑了笑,伸手揉了揉我的发顶:"放心。我会挣一份军功回来,光耀门楣。"顿了顿,声音低沉,"以后也好给你撑腰。"
这句话让我泪如雨下。前世我出嫁时,二哥已是宁远侯,却只冷冷说"公主府门第高,妹妹想必很欢喜"。而今生,他竟说要为我撑腰......
二哥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雨夜中。三哥蹲在地上无声痛哭,我望着漆黑一片的夜色,心中既酸楚又充满希望。
~次日清晨,天刚蒙蒙亮,府里就炸开了锅。二哥的卧榻整整齐齐,只少了几件粗布衣裳和一把随身匕首。秋娘哭着呈上一封简短的信,说二公子留话要去边关从军。~
~母亲当场摔了茶盏,指着父亲哭骂:"都是你!生生把儿子逼走了!"父亲铁青着脸一言不发,转身就去了书房。~
~我放心不下,悄悄跟到书房外。透过雕花窗棂,看见父亲背对门口站在书案前,肩膀微微佝偻,仿佛一夜之间老了十岁。他拿起案头那把二哥小时候练字用的旧狼毫,指尖轻轻摩挲着笔杆上刻的"烨"字,久久不动。~
~"侯爷......"老管家在门外小心翼翼地问,"可要派人去追?"~
~"不必。"父亲的声音沙哑得可怕,"让他去。"~
~但当天夜里,我亲眼看见父亲最信任的亲随顾千带着密信匆匆出府。后来才从向妈妈口中得知,父亲给镇守北疆的老部下——如今的宣威将军写了信,只说"犬子顽劣,望兄台严加管教",实则暗中托付对方照拂。~
~母亲知道后,在佛堂坐了一整夜。第二日清晨,她红肿着眼睛对我说:"你父亲这个人......从来都是刀子嘴豆腐心。"~
二哥离家的消息很快传遍全府。父亲表面强硬,私下却开始收集所有关于北疆的军报。每当有驿使进京,他总要"恰好"在衙门多留片刻;朝廷议论边关战事时,他听得比谁都认真。
而我在枕下发现了二哥留的信:
"灿妹:
为兄此去,归期未定。家中诸事,望你多看顾。母亲性子执拗,三弟心性纯良,皆需你周旋。我已吩咐秋娘,若有急事,可托城东张记镖局送信至北疆大营。
另,那日你问为兄可想清楚了。其实自梅香一事,为兄便已明白:在这府里,我是多余的。不如去边关,凭手中刀剑挣个前程。他日若得封赏,必不忘妹妹提点之恩。
珍重。
廷烨字"
我将信紧紧贴在胸前,泪水打湿了纸笺。前世的二哥何曾对我如此推心置腹?这一世,我终于走进了他心里。
母亲看过信后,站在窗前久久不语。向妈妈来报说,夫人将信反复看了三遍,最后长叹一声,终究没再说什么。
我知道,二哥那句"光耀门楣"触动了她。若二哥真能建功立业,对侯府、对三哥未必不是好事。母亲虽执拗,但终究不是全然不明事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