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时间如白驹过隙，又是春去秋来，清晨，四下里一片冷寂，浓重的晨雾无声地弥漫开来，潮湿的空气里飘荡着几片青黄斑驳的秋叶，落在肩头，又被拂落在地，翻滚着隐入露珠滚滚的杂草间，几个宫人正打扫着地上的落叶。

我坐在宫中想着事，这段时间，发生了太多事了，班黛琪生下了一个小公主，长得很可爱；闻溪和望柳会爬了，他们还会伊伊呀呀的喊娘了，望柳前不久生了一场重病，过了很久才好，之后身体一直抱恙着；朱玉润和谭苑姐姐不知为何，吵了一架，结下了梁子……

到了辰时，我起身去了建章宫给太后请安，莲稚见了我，行礼说道，“奴婢见过杨皇后。还请让奴婢为您通禀一声。”过了一会儿，莲稚回来了，“奴婢这就带您过去。”

一进殿内，就看到太后坐在椅子上，正在认真看着手里的几封书信。见我进来了，也只是招了招手，示意你不必再多礼。“娘娘，四叔这回信上又写了些什么？”莲稚问，太后，“没什么，还是些家长里短的。年纪大的人啊，一说起这些来都是啰啰嗦嗦的。”我暗自琢磨，莲稚的四叔？原来是太后娘家送来的家信啊。太后的语气虽是调侃，眼底却露出几分忧虑。“你想看就拿去瞅瞅吧。”“四叔家里的事，奴婢不用看也能猜到。这次……该轮到持盈了吧？”太后笑了几声，“哈哈哈，瞧你这聪明劲儿。”

说着太后把手里的书信整理了一下，递给莲稚让她收好，不轻不重地叹了口气。我问道，“这些家常事怎么让娘娘烦心起来了？”“唉，哀家这四弟家里姑娘多，他呢，又是个望女成凤的……这不，这几年这些个丫头一个个到了该成亲的年龄……他都让哀家把她们指给了朝中的权贵。”

“哀家其实心里是不大乐意的。他是觉着，闺女们迟早都是要嫁出去的，算不上自家人，若能借着一门姻亲为易家固基立势，那便是最好不过，唉……”

太后这一声叹息，叹出了多少女子的悲哀。不止是太后族中的女孩儿们，或许还包括了太后自己，包括我，包括古往今来所有被迫为了利益牺牲自己幸福的可怜女人……

我回答，“您若不乐意，回绝了便是，论尊卑，您贵为太后，谁敢让您不乐意呢？”太后却有所顾虑，“可是之前几次，哀家都应下了……这次若是回绝，传出去恐怕又引人猜忌。”我给太后掰扯道，“还是您太好说话了——您贵为太后，说一不二，谁敢冒犯，谁敢猜忌？嫁给谁您能做主，难道嫁不嫁您就不能做主了？”

太后笑了，“你呀……”我继续说，“也是您前头几次都没反对，这才让易大人变本加厉了。”太后嗔怪我，眼里却带着笑意，“什么变本加厉……倒也算不上什么过错，而且那到底也是你长辈，不许这么说。”我反驳太后，“论辈分的确如此，可是论尊卑，您贵为太后，您才是最尊贵的。有人让您不乐意了，难道臣妾还要为他说话不成？”

“你这丫头……皇上见了哀家那四弟，也是要给几分面子的，你倒是这么不客气。”我哦了一声，“噢……那不如就去请皇上来决断他是否有所过失……您就知道皇上到底是给谁的面子了。”太后笑得合不拢嘴好了，“你不必再说了，再说下去，哀家都快忘了自己是太后，还以为自己是天王老子了。”我小声嘀咕，“有什么分别？”

太后又对莲稚说，“去传哀家的命令，即刻召持盈入宫。他不留哀家来留，他不疼就让哀家来疼。等哀家留够了、疼够了，再让持盈自己挑个满意的夫婿风风光光地嫁了，这次她爹就别再想插手了。”“是。”我心想：真是很少见到在太后娘娘脸上看到这样的表情呢……